"夫人走时只说了一句我会德语"便离开了,谢闻宴瞬间瘫软在地.上

第一章

“五千万,一周之内出国,永远离开我儿子。”

谢夫人坐在童心对面,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若是换作从前,童心一定会红着眼眶反驳:“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可现在,她只是平静地点头:“好。”

谢夫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还算有自知之明。”

她把“自知之明”四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强调她和谢闻宴之间云泥之别的身份差距。

童心垂眸不语,拿了那张支票,便转身离开。

回到别墅时,天已经黑了。

这里太大了,大到她常常迷路。

唯一熟悉的,只有茶几上那张合照,照片里,谢闻宴搂着她的腰,低头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化开寒冬的雪。

她轻轻抚过照片,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年,她在巷子口捡到谢闻宴,他满身是血,眼神涣散。

“你是谁?”她问他。

“我……不记得了。”他茫然地摇头,雨水混着血水从发梢滴落。

就这样,她把这个失忆的男人带回了家。

三十平米的老破小,挤着他们两个人。

墙皮剥落,水管漏水,冬天要盖三床被子才能取暖。

可就是在这个最贫穷的地方,却滋生出了最纯粹的爱。

他们相依为命,自此成了彼此的唯一。

他会在她加班时蹲在楼下等三小时,只为送她回家;

会在她生理期疼得直冒冷汗时,整夜不睡地给她揉肚子;

会瞒着她一天打五份工,就为给她买一条她看了三次都没舍得买的昂贵项链。

唯一让她吃不消的,是他每晚都要缠着她恩爱。

她红着脸求饶,他就咬着她的耳垂低笑:“宝宝,太爱你了才会这样。”

最相爱的那年,他甚至拉着她去纹身店,在锁骨处纹上了她的名字。

纹身师问他怕不怕疼,他却看着她笑:“疼才好啊,这样才不会忘了最爱的人。”

她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他恢复了记忆。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流落街头的穷小子,而是京北谢家的太子爷,手握半个金融圈的豪门继承人,当年,只不过是被死对头算计,才车祸失忆,流落街头。

恢复身份后,谢闻宴带着童心住进了两千平的别墅,光是洗手间,就比她原来的家大了十倍。

可他,自此也像变了一个人。

他穿着她连牌子都认不出的高定西装,戴着价值连城的手表,谈着上亿的合作,整夜整夜都不回家。

她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他只是太忙。

直到那天,娱乐头条铺天盖地都是他和林氏千金林晚棠的绯闻。

照片里,他穿着高定西装为她拉车门,两人相视一笑的模样,刺得她眼睛生疼。

评论区都在说“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那一刻,她独自坐在窗边看了一夜的月亮,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那个会冒着风雪来接她下班的谢闻宴,会搬砖给她买项链的谢闻宴,会在锁骨纹她名字的谢闻宴,早就死在了恢复记忆的那天。

现在的谢家太子爷,和她之间隔着的何止云泥之别。

他站在云端,她陷在泥里。

就像月亮永远够不着尘埃,他那样的人,注定要配同样耀眼的人。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不如放手。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这一晚,别墅依旧空荡荡的,谢闻宴还是没回。

童心没有像以往等他到凌晨,而是早早的上床睡了觉,天一亮,便去了签证中心。

她走了加急通道,签证和护照在一周内便能下来。

走出签证中心时已是正午,童心随便找了家餐厅。

推门进去的瞬间,她的脚步微微顿住。

靠窗的位置,谢闻宴正用纸巾轻轻擦拭林晚棠的嘴角。

那个眼神温柔得能化开三九天的冰,和从前在出租屋笑着和她接吻时一模一样。

童心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转身想走,却不小心碰倒了门口的绿植。

谢闻宴听到响声抬眸,看见童心,眼底的温度骤然褪尽。

他缓步朝她走来,薄唇轻启,嗓音低沉冷冽:“你跟踪我?”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再次道:“网上那些绯闻照我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只是在谈商业合作,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童心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

谢夫人昨日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闻宴和晚棠的联姻是两家早就定下的,他自己也很喜欢晚棠…”

合作,是联姻的那种合作吗?

“闻宴,别这么凶嘛。”林晚棠也跟着走过来,笑着打圆场,“遇到就是缘分,一起坐吧。”

没等童心拒绝,林晚棠直接把她拉到他们那桌。

童心像个木偶一样被按在椅子上,正对着谢闻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童小姐想吃什么?”林晚棠把菜单推到她面前,“这家的法餐很正宗。”

童心盯着菜单上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法文,难堪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我不饿。”她把菜单推回去。

“那喝点汤吧。”林晚棠盛了一碗海鲜汤放在她面前,“很鲜的。”

童心盯着汤里漂浮的虾仁,胃部一阵绞痛。

她对海鲜严重过敏。

刚要婉拒,谢闻宴的手机响了。

他起身去接电话,背影挺拔如松。

那身西装她在杂志上见过,够买她以前住的整个小区。

“快尝尝呀。”林晚棠突然压低声音,“毕竟以你的身份,平日里可吃不到这么昂贵的菜品。”

童心猛地抬头,对上她含着笑的眼睛。

“你不会真以为,跟闻宴有过一段,就能嫁进豪门吧?”她指尖轻轻敲着杯沿,“要不是他失忆,你这种底层女人,连给他擦鞋都不配。”

童心攥紧了餐巾,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她是贫穷,可也由不得人如此践踏自己的尊严,“林小姐,你我素不相识,你……”

“哎呀!”

话才说到一半,林晚棠便突然惊叫一声,抬手打翻了那碗海鲜汤,滚烫的液体泼在她手背上,也溅了童心满手。

谢闻宴闻声折返,修长的手指立即握住林晚棠的手:“怎么了?”

“没事……”林晚棠眼眶通红,“都怪我,被撞见和你在一起单独吃饭,童小姐作为你的女朋友,看见了生气,也情有可原……”

谢闻宴立马看向童心,眉宇间凝着寒霜:“童心,我已经解释过无数次,你非要这样?”

“我没有,是她自己……”

“够了!”他打断她,“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你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说完,谢闻宴便抱着林晚棠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晚棠趴在他肩上,缓缓回头,朝着童心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童心站在原地,颤抖的伸出被烫得通红的手。

水泡已经鼓起来了,疼得像有千万根针在扎。

可谢闻宴的眼里只有林晚棠那一小块微红的皮肤。

他走得那么急,那么决绝,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可分明她的谢闻宴,最是心疼她啊。

三年前她做饭烫伤时,他急得眼眶都红了,连夜跑去药店买药,回来一边给她涂药一边说:“心心,疼不疼?”

那时候他的眼里全是她。

可现在的谢闻宴,再也看不见她了。

第二章

童心是一个人回的家。

回去后,她便在客厅翻出医药箱,自己给自己消毒、上药、包扎。

伤口泛起细密的刺痛,像无数蚂蚁在啃噬。

转身上楼时,她无意瞥见客厅角落里那架三角钢琴。

那是谢闻宴恢复记忆后买的,说是要教她弹琴。

可这么久过去,琴盖上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

就像他们的感情,早就蒙了尘。

她红了眼眶,开始快步进房收拾行李。

衣服、证件、银行卡………她一样样整理,动作很慢,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

谢闻宴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散。

他看到她摊开的行李箱,眉头一皱:“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童心平静回答,动作不停的低头叠着衣服。

谢闻宴皱眉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是林晚棠今天用的那款。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皱眉。

“就因为我今天和晚棠吃饭,你就要闹离家出走?你伤了人,晚棠都没跟你计较,你倒先耍起脾气了?”

童心抬头看他,男人眼底的烦躁清晰可见。

“我和晚棠家是世交,她刚回国,她父母要我多照顾她。你就不能懂事点?”

懂事?

这个词像刀子一样扎进心脏,童心攥紧手中的衣服,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她都已经懂事的准备退出,还要怎么懂事?

“说话!”谢闻宴突然拔高音量。

童心沉默地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她的沉默彻底激怒了谢闻宴。

“行,看你能闹多久。”

说完,他摔门而去,房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她心口发颤。

第二天一早,童心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林晚棠坐在客厅里,正笑着和谢闻宴说话。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妆容精致,看起来清纯又优雅。

看见童心下来,她立刻站起身,笑得甜美无害:“童小姐,你醒啦?我爸妈非要闻宴带我去今天的拍卖会,你可别多想啊。”

童心看了眼谢闻宴,男人正低头整理袖扣,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我没多想。”她声音很轻,“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谢闻宴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头皱得更紧。

他刚要开口,林晚棠就抢先道:“要不童小姐也一起去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不等童心拒绝,林晚棠已经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

她就这样直接被拉上了车。

拍卖会现场灯光璀璨,名流云集。

谢闻宴坐在前排,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举着牌子,一件又一件的珠宝、名表被他拍下,然后随手递给身旁的林晚棠。

林晚棠笑得温婉,时不时凑近他耳边低语,姿态亲昵得刺眼。

“闻宴,要不要给童小姐也买一些?”她故作体贴地提议。

谢闻宴语气淡淡:“不用,她用不惯这些东西。”

林晚棠闻言,唇角微扬,在谢闻宴看不到的角度,朝她投来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童心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拍卖册,心里一片冰凉。

是用不惯,还是不配?

在他眼里,她大概永远都是那个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灰姑娘,哪怕如今站在他身边,骨子里也配不上这些奢侈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反正………再过不久,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童心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谢闻宴为林晚棠一掷千金,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被呈上来——

一枚翡翠手镯。

她的呼吸骤然一窒,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那是奶奶的遗物!

三年前谢闻宴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跑去工地搬砖,最后从工地坠落,差点丢了半条命。

为了凑他的手术费,她不得已卖掉了奶奶唯一留给她的手镯。

后来,等她攒够钱想去赎回时,手镯早已被人买走。

她找遍全城的古董店,却再也没见过它。

而现在,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

童心心头一喜,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了牌子。

“一百万。”

林晚棠惊讶地回头看她,随即轻笑一声,也举牌:“三百万。”

“四百万!”

“五百万!”

……

两人一来二去的多番竞价后,谢闻宴皱了皱眉,目光在童心和林晚棠之间扫过。

最终,他微微抬手,点了天灯。

以全场最高价拍下。

拍卖师一锤定音:“恭喜谢先生!”

全场哗然中,他转头看向林晚棠:“既然你喜欢,那便送你。”

童心手里的号码牌“啪”地掉在地上。

第三章

她怔怔地看着工作人员将手镯恭敬地递到林晚棠面前,而她眉眼含笑,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盒子边缘,忽然“哎呀”一声——

“啪!”

翡翠手镯从盒中滑落,重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两截。

那一瞬间,童心的呼吸几乎停滞,耳边只剩下尖锐的碎裂声。

她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一把推开林晚棠,颤抖着去捡地上的碎片。

谢闻宴脸色骤冷,一把扶住踉跄的林晚棠,再次看向童心时,声音低沉冷厉:“童心,你干什么?”

童心红着眼抬头,声音发抖:“我干什么?这是我奶奶的遗物!你当初不是说过,以后要是看到它,一定会把它买回来的吗?”

“可如今你连记都不记得了,对吗?”

谢闻宴愣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很快,他的眼神又冷了下来。

“这么久的事情,我怎么会还记得?”他语气冷淡,还带着几分怒意,“再说,晚棠也不是故意的,你怎能随手推人!”

林晚棠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地拽着他的袖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谢闻宴眉头微蹙,抬手替她擦掉眼泪,声音低缓:“跟你没关系。”

说完,他冷冷扫了童心一眼,语气不容置疑:“这个镯子我会找人去修,你也不要再闹。”

话落,他便揽着林晚棠的肩,带着那两截断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童心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疼得几乎窒息。

拍卖会散场时,外头已经下起了雨。

童心站在会场门口,看着谢闻宴那辆黑色迈巴赫载着林晚棠扬长而去。

会场较偏,她足足等了三十分钟也没打到车,她只能冒着雨走回去。

到家的时候,她的脚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

脱下高跟鞋时,血泡破了,黏在丝袜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突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雨夜,谢闻宴背着她走了三公里去医院。

那时候他穷得连出租车都打不起,却固执地不肯让她下来走一步。

“心心,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

他的后背那么暖,雨水打在她身上,她也觉得是甜的。

现在呢?他开着上千万的豪车,却连等她五分钟都不愿意。

她上了药,便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倒头进入了梦乡。

她不敢去想最近的事,只要一想,心中酸涩的委屈和痛苦便铺天盖地而来。

没人知道,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京圈太子爷谢闻宴,

她只想要那个和她挤在小破出租屋,会低笑着叫她心心的谢闻宴。

可是,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闭上眼,任由眼泪肆横。

第二天中午,她被开门声惊醒。

谢闻宴站在床边,西装笔挺。

“晚上有个家宴,你跟我一起去。”

第四章

不想在离开前让他察觉出异常,再发生什么变故,童心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随后撑着疼痛的脚踝,起身去衣柜前挑衣服。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目的地。

谢家别墅灯火通明,童心跟在谢闻宴身后进门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晚棠。

她穿着优雅的香奈儿套装,正亲昵地和谢夫人聊天,谢父在一旁笑着点头,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闻宴来了!”谢夫人热情地迎上来,却完全无视了童心,直接拉住儿子的手臂,“晚棠等你好久了。”

谢闻宴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童心一眼。

他以为会看到她委屈的眼神,或者至少是强忍难过的表情,可童心只是平静地站在一旁,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童小姐也来了?”林晚棠故作惊讶,随即温柔地笑道,“快坐吧,别拘束。”

谢夫人这才瞥了童心一眼,语气冷淡:“既然来了,就安分点,别给我们家丢脸。”

童心沉默不语。

餐桌上,谢夫人和林晚棠聊着名媛圈的八卦,谢父和谢闻宴讨论公司项目,没有一个人和童心说话。

她像个透明人,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耳边全是谢夫人意有所指的嘲讽——

“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

“有些女孩啊,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晚棠和闻宴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多般配。”

这些话童心听了太多次。

最开始,谢闻宴还会冷着脸打断,后来就只是皱眉说一句“妈,少说两句”,而现在——

他连皱眉都省了。

童心低头喝汤,滚烫的汤汁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冰凉的心。

饭后,谢闻宴开车送她们回去。

林晚棠自然地坐进副驾驶,童心独自坐在后座。

车里放着林晚棠喜欢的歌,她笑着和谢闻宴讨论刚才的饭局。

童心望着窗外模糊的霓虹灯,突然想起那年冬天,谢闻宴骑着二手自行车载她回家,她搂着他的腰,把冻僵的手塞进他外套口袋里。

“心心,等我有钱了,一定买辆好车,再也不让你挨冻。”

现在他确实有钱了,可副驾驶坐的却不是她。

刺眼的车灯突然照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辆货车失控般朝他们冲来——

“砰!”

巨大的撞击声中,童心看到谢闻宴毫不犹豫地扑向副驾驶,用身体护住了林晚棠。

而她,被惯性狠狠甩向前座,额头撞上挡风玻璃,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原来,就连生死关头,现在的他,选择也不再是她。

……

再次醒来时,童心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

额头的伤口已经包扎好,脚踝的旧伤又添新伤,疼得她动弹不得。

刚强撑着腰起来,病房门被推开,谢夫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童心,我不是让你出国吗?”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童心,眼神轻蔑,“还不走,怎么,还痴心妄想着嫁进谢家?”

童心平静地看向她:“不是,是手续还没办完,您放心,等签证下来,我立刻就走。”

她顿了顿,“走得远远的,他永远都找不到。”

谢夫人冷笑:“希望你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谢闻宴站在门口,脸色阴沉:“走?谁要走?”

第五章

童心垂下眼睫,撒着谎:“伯母过来看望我,我说我身体没有大碍,让她先走。”

谢夫人见状,连忙假意关心了几句,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之前……”谢闻宴走到床边,声音有些僵硬,“车祸太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童心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没关系。”

谢闻宴愣了一下:“你不生气?”

“不生气。”

谢闻宴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一点委屈或愤怒的痕迹,可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忽然有些烦躁,伸手想摸她的脸:“别闹脾气,我……”

“我真的没生气。”童心偏头躲开他的触碰,语气轻而坚定,“我想休息,林小姐也受伤了,你去陪她吧。”

说完,她闭上眼,转过身去。

她感觉到谢闻宴似乎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最后,才关门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谢闻宴每天都会来。

他坐在病床边处理文件,偶尔问她一句“疼不疼”,她总是摇头。

可每当她睡着又醒来,床边总是空无一人,只有护士小声议论着——

“隔壁 VIP 病房的林小姐男朋友真好,整夜陪着。”

“听说还是谢氏集团的太子爷呢,长得帅又专一。”

童心闭上眼,假装没听见。

出院那天,谢闻宴亲自来接她。

童心拖着还没完全好的脚踝,慢慢走到车前,却在拉开车门时僵住了。

林晚棠坐在副驾驶,冲她温柔一笑:“童小姐不介意我顺路蹭车吧,我有点晕车,只能坐副驾了。”

谢闻宴皱了皱眉,似乎想解释什么,童心却已经先开口:“没关系。”

她平静地坐进后座,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

谢闻宴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子停在一栋豪华别墅前,童心这才知道,谢闻宴没带她回家,反而带她来参加了圈内一位德高望重长辈的金婚宴会。

“这不是谢少吗?怎么带着两个女伴?”

“那个穿白裙子的就是童心吧?听说是从贫民窟出来的,家境普通得很。”

“还是林小姐和谢少般配,门当户对。”

宾客们的议论声毫不掩饰,童心却像没听见一样,安静地站在角落。

谢闻宴全程陪着林晚棠,替她拿饮料,为她披外套,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童小姐,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吧。”林晚棠突然走过来,亲昵地挽住童心的手臂。

童心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拉到了一群名媛面前。

“这位是童心,闻宴的……女朋友。”

林晚棠笑着介绍,随即突然切换成流利的德语,和几位名媛交谈起来。

几个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用德语聊天,时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童心站在原地,像一座孤岛,被隔绝在语言的高墙之外。

“童小姐?”林晚棠突然用中文问她,“你觉得呢?”

“什么?”

“啊,抱歉,忘记你不会德语了。”林晚棠露出歉意的表情,转头对其他人解释,“童小姐没学过外语,大家别介意。”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轻笑,像细小的银针,一根根扎进童心的皮肤。

“没关系,慢慢学就好了。”林晚棠拍拍童心的手,语气温柔得像在安慰一个智障儿童。

童心垂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在众人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中,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示众的小丑,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一把碎玻璃。

第六章

就在这时,宴会主人宣布了一个小游戏。

情侣上台合奏钢琴,最佳表演者将获得一套珍贵珠宝作为彩头。

“那套珠宝好漂亮!”林晚棠眼睛一亮,拉着谢闻宴的袖子撒娇,“闻宴,过阵子就是我生日了,你和童小姐能不能帮我赢回来?”

周围的名媛们顿时笑起来:“晚棠,你这不是为难人吗?童小姐连德语都不会,怎么会弹钢琴这种上流社会的东西?”

“不如你和谢少一起表演吧。”有人提议。

林晚棠看向谢闻宴:“可以吗?”

谢闻宴淡淡点头:“可以。”

林晚棠得意地瞥了童心一眼:“那我就暂时借用一下闻宴啦。”

两人走上舞台,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全场安静下来。

林晚棠的指尖在琴键上飞舞,谢闻宴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他们才是默契十足的情侣。

宾客们赞叹不已,台下的童心也被林晚棠的朋友们团团围住——

“童心,看到没,这才是金童玉女,你一个德语都不会说,钢琴也不会弹的土包子,怎么配得上谢家太子爷,你要是识相点,就赶紧自己滚。”

“听说你之前住在城西贫民区,那种破地方,居然也能住人?难怪一身穷酸味。”

“一个穷酸女,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别自取其辱了。”

刺耳的笑声像玻璃渣子般扎进耳膜。

童心攥紧裙摆转身要走,却被人故意伸脚绊倒。

她重重摔在地上,钻心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还没等她缓过劲来,一只红色高跟鞋就踩上了她的手腕。

“哎呀,不好意思。”踩着她的名媛故作惊讶,鞋跟在她手指上恶意地来回碾压,“没看见你呢。”

“咔”的一声脆响。

童心疼得眼前发白,本能地抬头看向钢琴前的谢闻宴。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用眼神求救。

谢闻宴果真往这边看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

然后,他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样,淡漠地收回了视线,继续专注地为林晚棠翻乐谱。

童心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想起三年前,她在超市打工时不小心划破手指,谢闻宴急得直接翘班冲过来,硬是拉着她去诊所包扎。

医生都说“小伤口不用处理”,他却固执地守了她一整夜,生怕她发烧感染。

而现在,她被人生生踩断手骨,他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谢闻宴和林晚棠相视一笑,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呃啊——!”

尖锐的鞋跟再次碾下,童心清晰地听见自己腕骨碎裂的脆响。

剧痛如潮水般漫过每一寸神经,视线开始扭曲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听见钢琴曲终,掌声雷动。

……

童心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医生正在和谢闻宴交代病情:“谢总,童小姐的腕骨呈粉碎性骨折,即便痊愈也会留下永久性损伤,再也提不起重物,十指连心,接下来一个月她都会疼得夜不能寐,一定要派人好好看护。”

童心脸色骤然惨白。

她下意识抬起手腕,想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可手腕传来的剧痛却让她将其失手打翻。

“啪——”

玻璃碎裂的声音让医生和谢闻宴同时回头。

医生叹了口气离开后,谢闻宴连忙走到床边,给她重新倒了一杯水。

递给她后,他眉头微蹙,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开口:“抱歉,我当时在弹琴,没看到你摔倒。还疼吗?”

童心看着他的脸,第一幕便是想起他在钢琴前温柔凝视林晚棠的模样。

他是没看到,还是根本不在意。

她缓缓闭上眼,竭力压住心头传来的那抹痛意,一字一句道:“我要报警。”

谢闻宴愣了一下:“什么?”

“你刚才没听见医生说的话吗?”童心抬起打着石膏的手,眼眶泛红,却倔强的不让泪落下,“我的手废了,难道不该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谢闻宴的表情变得复杂:“只是不能提重物而已,现在不是以前,有我在,你已经不需要再做那些粗活。”

他顿了顿,“他们都是晚棠的朋友,你要追究,晚棠会很难堪。一定要把事情闹这么僵吗?”

第七章

童心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所以,就为了不让林晚棠难堪,她就要生生吞下这些苦楚吗?

“我一定要报警。”

谢闻宴沉默片刻,突然掏出支票簿:“既然你一定要追究,那我替他们赔偿。”

笔尖划过支票的沙沙声在病房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在凌迟童心的心。

他写下第一个数字时,她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他见她不接,以为她嫌少,又撕了那张,重新写下一个数字。

一次,两次,三次……

支票的金额在不断攀升,

当那张写着一亿的支票递到她面前时,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那时候他们住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他加班到凌晨三点才回来,浑身湿透却还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心心,我一定会赚够一个亿,让你再也不用受苦。”

誓言实现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随手就能写下一个亿,却是为了让她放过那些把她踩在脚下的人。

“一个亿,够了吗?”他再次递过支票。

她颤抖着接过那张轻飘飘的支票,突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支票上晕开了墨迹。

“够了。”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谢闻宴,你当年的承诺,终于兑现了。”

他愣了一下,眉头微蹙,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怎么会明白呢?

那个会在出租屋里紧紧抱着她,说要赚一个亿让她过上好日子的谢闻宴,早就死在了过去。

死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天过后,谢闻宴再也没来过医院。

但每天上午十点,他的助理都会准时推门而入,手里拎着包装精美的补品礼盒。

今天是一盒燕窝,昨天是冬虫夏草,前天是进口的胶原蛋白。

“谢总让我转告您,他最近工作太忙。”助理站在床边,语气恭敬又疏离,“让您好好养伤。”

童心点点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堆没拆封的补品上。

包装上的烫金logo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谢闻宴现在的生活一样耀眼夺目。

助理离开后,她打开手机,发现林晚棠的朋友圈更新了。

照片里她靠在谢闻宴肩头,背景是马尔代夫的碧海蓝天。

配文是:“谢谢某人百忙之中抽空陪我~”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原来他说的“太忙”,是忙着陪林晚棠去马尔代夫度假。

正要关掉手机,一条短信突然跳了出来:

【尊敬的童女士,您的签证申请已审核通过,护照将于明日制作完成,请携带身份证原件于工作时间内领取。】

童心反复读了三遍,突然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行“审核通过”的字样。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不用再数着秒针等他回家,不用再在深夜独自咽下已经凉透的晚餐,不用再忍受谢夫人轻蔑的打量。

最重要的是——

终于可以放过那个守着回忆一边抽离,一边痛苦的自己。

第二天中午,童心办了出院手续,又马不停蹄的去签证中心取回了护照和机票。

回到别墅时,她看见谢闻宴和林晚棠站在客厅聊天,保镖正朝客房搬着行李。

见她回来,两人齐齐朝她看来。

谢闻宴敛了敛眸,开口解释:“晚棠父母去国外旅游了,她一个人在家害怕,就来这里住一段时间,谢家和林家是世交,两家又有合作,我理应多照顾。”

其实他不用和她解释。

因为从今天起,他们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童心点点头,转身上楼。

“对了,”林晚棠突然叫住她,“等会有场音乐剧,我和闻宴打算一起去看,童小姐要一起吗?”

童心还没开口,谢闻宴便替她回答:“她手上还有伤,在家休息吧。再说,她也看不懂这些。”

童心停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是啊,我看不懂。”

他们离开后不久,童心的行李也收拾完了。

她站在卧室中央,环顾这个曾经承载过她无数期待的房间,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

茶几上还放着那张合照,照片里的谢闻宴眼神温柔,仿佛全世界只看得见她一人。

童心轻轻抚过相框,然后把它倒扣在桌面上。

她走到门口,将钥匙留在玄关的柜子上,而后轻轻关上门,

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在巷子口捡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像捡到一颗坠落的星星,

三年后的今天,她拖着行李安静的离开,

身后别墅的灯光渐暗,仿佛那颗星星,从未在她的生命里亮起过。

第八章

与此同时,另一边。

舞台上,音乐和表演相得映彰,谢闻宴心中却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莫名的慌张让他有些心神不宁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要脱离出他的掌控。

一场音乐剧结束,他看的没滋没味,甚至连说了些都不知道,脑海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催促着他赶紧回去,谢闻宴几乎是下意识的,结束后便直接站起了身,

突兀的动作让一旁的林晚棠愣了愣,见他起身就往外走,也连忙追了上去。

“闻宴,闻宴!发生什么事了,是不喜欢看这个吗?”

听到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闻宴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只是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待会我会让人来送你回去。”

说完,他再不理会林晚棠的呼喊,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林晚棠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他的不快,才让他突然离开,想起他刚刚的话,又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嘴。

就算真生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联姻的事情早就已经定下,有合作在,也出不了什么别的岔子。

谢闻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直到重新在别墅门口站定时,他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别墅的大门被推开,他走进去,下意识叫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心心。”

但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他这才想起来,童心就已经许久没有再回应过他的呼喊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从那天她拿着他与林晚棠一起约会的照片满眼是泪,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他不耐的将照片丢进垃圾桶,满不在乎的敷衍她说,

“都说了是在谈合作,子虚乌有的事情有什么好一直拿出来说的?”

谢闻宴忘了那时的童心是什么反应,只记得从那之后,她便越来越沉默,与他越来越疏离。

这段时间她也的确受了不少委屈。

不过没关系,他会好好补偿她的。

这样想着,谢闻宴便自己走了进去,但只一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好像少了些东西。

他皱皱眉,又环视了周围一圈,在这一片异常的寂静中,瞳孔忽然便震颤起来。

谢闻宴满眼都写着不可置信,呼吸都重了几分,

所有的东西一一被翻找了出来,又一一清点过后,他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童心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她走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们在一起三年,相依为命了三年,他们之间的感情那样深厚,她怎么会突然一声不吭的就独自离开了?

谢闻宴不相信。

手机铃声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心乱如麻的谢闻宴刺客满脑子都是童心,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只任由这它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直到不知过去了多久,急促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谢闻宴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般去开了门,谢母见他好好站着也不由皱起了眉,不悦地开口,

“怎么不接电话?”但还不等谢闻宴回答,谢母就又注意到了客厅的杂乱,有些没好气地念叨起来,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弄得这么乱,而且你今天陪着晚棠一起出去,怎么能丢下晚棠自己一个人先回来了?你要知道,再过不久你们就要结婚了,之前你不都做得挺好的吗……”

第九章

谢母的声音不断传来,谢闻宴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般,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闻宴,我跟你说话呢,你在听吗?”

看出了儿子的神游,谢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却仍旧一无所觉,只不断喃喃着一个名字,

“心心,心心……”

心心这两个字落入谢母的耳中,她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眼底也不免染上了几分不屑。

一个没家世的穷苦女孩,因着谢闻宴失忆才攀上了谢家这颗大树,才得以进入了上流圈层,可身上的小家子气不是穿上一件名牌衣服就能掩盖的。

她和谢闻宴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好在还算有些自知之名,没有一直缠着谢闻宴不放。

想到这里,谢母看了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客厅,又算了算时间,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挑了挑眉,看向谢闻宴时,眼中多了几分满意。

“她走了?她倒还算识趣,走了正好,等回去我就跟谢家商量婚期。”

但不知道是那个字触动了谢闻宴的神经,他的脸色骤然一变,“不,不可能!她怎么会离开我!她明明……”

她明明那么爱他。

谢母见他如此笃定,不由冷嗤了一声,“有什么不可能的,当初她可是毫不犹豫就收下了那五千万。”

五千万。

谢闻宴敏锐地抓住了这三个字,他猛地抬头看向谢母,声音里都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什么五千万?!”

谢母的声音忽然一滞,眼中闪过几分懊恼,但很快就又恢复了自然。

之前瞒着谢闻宴是担心他知道后不会心甘情愿和童心分开,可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就算他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还会因此认清她的真面目,

终究不过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罢了,等他知道童心那个女人留下来是为了钱,也就不会再对她有什么留念了。

这样想着,谢母也就毫无负担的将不久前的事情全盘托出。

“一周前我见过她一面,给了她五千万,让她离开你,本以为她还会与我争辩两番,不管是觉得钱少亦或是想从你身上的得到更多,倒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干脆的直接接下支票,答应一周内离开,如今算算时间,也的确差不多了。”

谢闻宴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眼眶渐渐泛起热意,酸涩感让他不停的眨着眼,胸口处传来令人窒息的痛感,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谢闻宴咬着牙不愿相信谢母的话,双目赤红的看向谢母,向她做着最后的求证。

“是你逼她离开的,她不是自愿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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