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网易沸点工作室《谈心社》栏目（公众号：txs163）出品，每天更新。
要说最近话题与热度齐飞的国产电视剧，非《难哄》莫属。
改编自晋江现言榜一小说、现象级热剧《偷偷藏不住》的姊妹篇，就足以万众瞩目。
电视剧原声带OST，集结当今华语乐坛的一众大咖来演唱，阵容相当华丽。
女主章若楠、男主白敬亭的选角，更是把粉丝的期待值拉满。
以至于开播之前，优酷站内预约人数刷新平台现偶纪录。
一番预热下来，《难哄》热度的确爆了，不过是以一种不太体面的方式——
#难哄删除争议镜头#、#难哄 恶趣味#、#难哄9集6次性骚扰#轮番登上热搜。
上一秒高举“2024最狠现偶王炸”的剧粉，下一秒就在点评网站留下“恶评”。
原著书粉，也连夜跑回原小说页面“洗眼睛”。
而从“现偶王炸”到全网争议，时间也就不超过3天 。
开播一周后，豆瓣开分5.4，超过70%的观众给出三星及以下的低分。
“D”字形为正常分型，通常不存在大批量恶意打分
原本备受期待的《难哄》，到底是怎么垮的？
01
偶像剧女主“淡人”人设？
回溯原著，《难哄》属于典型的“破镜重圆文”。
男主桑延和女主温以凡在高中有过一段青涩朦胧的感情，毕业时原本约定报考同一所大学，却在阴错阳差之下互相失散。
八年之后，二人重逢并意外成为室友，在日常相处和彼此试探中，再次点燃了心中那团花火。
故事线并不复杂，人物的成长线也不难刻画，因此这类言情故事一向在网文界颇具流量。
原著小说至今仍是晋江现代言情的榜首
《难哄》确定影视化之后，在男女主的选角上也花了不少心思。
小说中，温以凡是因原生家庭而自卑的大美女设定，对她长相的描写是这样的：
“长发，长相妖娆，狐狸眼璀璨，眼尾略微上挑，瞳仁明亮澄澈，肤色白如瓷，唇不点而红，极为漂亮。”
影视化后，剧组似乎有意弱化外貌妖艳的部分，选择了更具“清冷感”气质的章若楠。
深挖女主性格会发现，这不失为一个更贴近人物的好选择——
经历父亲去世母亲改嫁的温以凡，从小被寄养在大伯家，寄人篱下的生活给了她脆弱敏感的底色。
但不认命的她并没有被苦难打倒，而是凭借稳定的内核一步步走出藩篱，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面对这样“复杂底色”的人物，只要抓住一个点，剧都不会太难看。
但是温以凡作为角色在剧情中的展现，几乎用一个就可以概括：“丧”。
在电视剧开头的一场追车戏中，这种丧表现为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的无力感：
作为记者的温以凡在跑新闻时被当事人穷追不舍，堵截在半道。在对方的逼迫恐吓下，同事摇下玻璃，两人眼睁睁看着素材被抢走。
同事全程表现出害怕，而温以凡脸上的表情更像是，疑惑？
之后，夺走素材的夫妇遭遇翻车事故，温以凡冒着危险挺身相救，被评为见义勇为模范接受采访。
虽然当时心里的独白是“当时或许就是另一个我才鼓起了勇气，大多数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她躲在哪里。”
但反映到现实，她的神情表现为不知所云的迷茫：眼神飘忽嘴巴微张，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
之后的性骚扰情节中，这种让人物悬浮于故事之外的丧感，更是无处不在。
温以凡和室友合租在城中村的老房子里，门板比纸薄。遭合租室友强奸未遂后，在另一位男室友帮忙下脱身并报了警。
室友之前还吓唬过她，“你就不怕我在房间装了摄像头”。
警察排查后，告诉她房间没安摄像头可以回去住时，低着头的温以凡只应了声“嗯”。
接着，由于没及时搬家，温以凡被寻仇报复。
面对三个明确欲行不轨的异性，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防备，而是毫无危机感的原地发懵。
即使在后续奔逃的路上，她还是选择性忽视了站在小区门口的男主，跑向死胡同。
最后在男主伸出援手浴血1v3时，躲在车里的温以凡眼里才流露出一丝“意识恢复”之后的惊慌。
从表演上看，演员有没有演出角色内心的挣扎和拉扯，或许是主观的。
但从剧改的情节呈现上看，温以凡外绵内韧的人物性格，在关键时刻没有一点体现。
要么是在被全办公室造黄谣时，选择性屏蔽创伤，进行一番自我洗脑；
要么就是在密集面对性骚扰事件时，转过身捂住眼睛，等待男主/室友/朋友/路人的解救。
以至于不少观众疑惑：“她自己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生活，怎么走到今天的？”
温以凡在大街上遇到暴露狂的镜头引发争议，目前已删除
尽管官方下场，解释说温以凡的性格是“淡人”属性。
无依无靠的她面对不公，只能收敛锋芒选择隐忍；低配得感让她一边逃避爱一边又渴望被爱。
人物台词中，也有“真以为我温以凡温吞又平凡”的自我吐槽。
但目前看来，这样的辩白始终停留在口头上，实际效果却是适得其反的。
遭遇如此多风暴的温以凡，始终都保持着相对被动的处境，似乎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可以成为解决她眼前困难的代理人。
与其说她内核稳定，更像是个人特色和存在感被无限弱化、专门派来和男主谈恋爱的工具人。
02
迷信网文IP，正在给内娱现偶下降头
一部偶像剧搅动内娱流量池，背后是市场风向的变化。
前有改编自晋江文学城作者顾漫的《微微一笑很倾城》《何以笙箫默》成为现象级作品。
后有墨宝非宝的两部小说先后改编为《亲爱的，热爱的》及姊妹篇《我的时代，你的时代》大热出圈。
网文自带爽片设定，加持偶像颜值和演技，让现偶大放异彩。
有数据统计，在2024年剧集口碑指数TOP20中，出版文学与网络文学改编剧总占比，已经提升至高达85%。
自网文改编成为现偶的主力后，大流量+大IP+大导演+大制作就成了常规操作，围绕剧集展开的讨论也开始不绝于耳。
其中，作为故事核心关隘的女主角，往往决定着剧集整体质感。是看点之一，也不免成为重点吐槽对象。
《难哄》原著作者竹已的前作《偷偷藏不住》，就因女主年纪设定太小，一度被书粉视为“不妥刑为”。
剧改后，女主角的奶音和男主角的油腻，不仅没营造出半点甜剧氛围，还进一步加强了观众的生理不适。
“径直穿过纯爱的边缘，来到炼铜癖的禁区。”
无独有偶，经典油作《以爱为营》也是根据小说《错撩》改编。
作为网文，它只是“无脑甜文，剧情老土但上头，看着打发时间”的存在。
拍成真人出演的职场霸总甜宠剧，不仅没有化腐朽为神奇，还一举得罪了记者媒体行业，并平等扫射了所有兢兢业业的职场女性。
作为财经记者的女主，堂而皇之靠男主投喂大佬专访资源，在职场平步青云；
而为了突出女主（根本不存在）的智慧和被上司偏爱的设定，特意安排恶毒同事尬演、尬夸衬托。
此剧一播，把雌竞、性缘脑、丑化女性等雷区全部踩个遍，最终以豆瓣评分4.2被钉在现偶耻辱柱上。
尽管战绩惨烈，但并未阻止网文IP改编现偶的车轮滚滚向前。
最近的《白色橄榄树》和杨洋老师职业生涯的转折点《我的人间烟火》，则出自同一个亲妈玖月晞。
一个5.3分，一个2.7分，始终没能冲过及格线。
网友：“2.7分不是这部剧的耻辱，是豆瓣的耻辱。”
现偶扑街十有八九，深究原因，有人认为是“人们日益增长的影视文化需求，同落后的影视文化作品之间的矛盾”所致。
但，《偷偷藏不住》创作于2019年，《难哄》创作于2020年，《以爱为营》的原著则创作于2020年。
照理来说，都不应该有什么上古价值观，但影视化之后呈现出的效果却令人咂舌。
很多人忽视了，网文作为依托于扁平文字存在的通俗文化，从根本上就区别于更立体多维的影视作品。
网文再火爆，依然是小众范围的造梦。有时为了满足一小撮人的精神偏好，作者在创作故事时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简言之，可宏大可渺小可以肝肠寸断可以小甜饼，也可以平等把每一个角色都写成为了快感服务的工具人。
对于打发时间的书粉来说，也不需要过多价值判断，“脑子一摘就是看”。
而电视剧作为更加大众化的消费品，需要考虑的除了画面、声音、表演等，还需要考虑更隐形的社会情绪。
因此，人物是否丰满、剧情是否符合逻辑、价值观是否落后于现行规则等，势必会有更严格的审视。
稍有不慎，又是一锅工业糖精。
这也是《难哄》等一系列现偶，被网友反复审判的根本原因。
并非全是“00后已经把看言情小说看坏的脑子治好了”。
而是在咯噔文学和影视化剧集之间，真的还有很长的一段需要精耕细作的路要走。
曾经，小说影视化可以骂魔改原著。
现在，或许也该想想，原著真的值得被拍出来吗？
03
偶像剧女主，不是男主的摄像头
“明明是本子的问题，为什么最后拎出来审判的总是女主角？”
除了前面说的，网文以女性读者为主，女主往往被塑造成是故事核心关隘。
剧改之后，为了迎合大多数人的口味偏好，男女主角色的比重往往也会经历爆改。
近年来，网上出现了一个词叫做“摄像头女主”，专门指代影视文娱作品中没有太多自己的人物性格，只是透过她来展现男主魅力的存在。
男主的内心活动，苦痛挣扎，甚至一颦一蹙都通过女主的眼睛得到细致刻画。
而女主的一举一动，并非出于她的主观能动性，皆是为了满足男主的情感发展作陪衬。
因此，人们能看到男主为梦想而努力的剧情线，却看不到女主有显著成长。
男主深情、成功、有担当、男友力，而女主只是在必要时被动降智，等待男主来救。
久而久之，每逢新剧开播，关于女主的讨论最多，争议也最多。
在《难哄》原著中，男主人设魅力并未如此刻意，但拗不过编剧爆改。
女主遭受性骚扰，男主浴血一打三，掀起开篇小高潮。
不仅女主的惨被当作爱情调料，必要时男主自己的惨，也可以成为调料大撒一把。
在一场桑延家意外失火的戏中，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的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情绪波动感，而是撑着黑伞在火警的红蓝灯光下，对着电视台录像机深情剖白。
难怪网友嘲讽，“一个硬装帅，一个命很苦”。
就这样，人们从工具人争到大女主，又争到“弱女叙事”，有没有结论不重要，但真真已经成了流量密码。
很多人忘了，作为一种受众明确的电视剧类型，早期许多偶像剧都是从女主的视角展开的。
她们不仅不弱，反而处处凸显个性，独立自主。
2009年的台剧《败犬女王》，女主角单无双33岁未婚有事业，嘴巴毒，但从不为了别人妥协自己的个性。
“难道女人的胜负，真的必须取决于男人，再不怎样的女人，有了男人就是抬头挺胸的胜犬，没有男人就必须垂头丧气，乖乖贴上败犬的标签吗？BULL SHIT！”
她的这段发言，至今仍被女生们奉为圭臬。
《下一站，幸福》中，女主角梁慕橙和《难哄》女主一样寄人篱下，度过不安与压抑的童年。
但在发现自己怀孕后，她选择独自生下并抚养儿子小乐。
生活艰难，但她用一点一滴的付出与爱给自己筑起安全网。
甚至更古早的《命中注定我爱你》中的“便利贴女孩”陈欣怡，拿的是漂亮无脑低自尊的灰姑娘剧本，最后也演出了从没个性到有主见的蜕变成长线。
不得不承认，因为创作环境、故事模式和受众等缘故，相比正剧，偶像剧仍存在种种先天不足。
但作为展现人类原始美好情感的一种类别，拍出人物丰满、个性突出、故事线合理且完整的人物角色，并非不可能。
以前的剧中，无论是杂草女孩还是便利贴女孩，她们可以强势可以软弱，可以家庭幸福也可以破碎，共同点是都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而到了现在，女主的光环是从别人身上借来的，女主的奔逃在男主的浴血奋战之下，只是轻飘飘的尘埃。
如此种种，不知2005年拍出《恶作剧之吻》的导演瞿友宁，20年后再拍《难哄》作何感想。
事实上，作为社会文化的一部分，偶像剧的风向变化，某种程度上也是大众精神世界的映射。
自古套路得人心，有人吃得下，贴上播出数据又是大爆剧一部。
但并不代表市场只剩这一种模式可拍。
偶像剧女主不应也不是男主的摄像头，或者辅助剧情发展的工具人，而是需要认真挖掘和塑造的鲜活个体。
本文系网易沸点工作室《谈心社》栏目（公众号：txs163）出品，每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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