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2月,梁子湖南咀的晨雾才刚刚散去,水面瞬间炸开了。枪声在水波间传递出去,像有人点燃了湖上的火药桶。潘斌蹲在船头,刚喊完“打”,身边的游击队员们一拥而上。子弹飞出去,是那种掩藏着愤怒与胆怨的,根本没有任何迟疑。日军汽艇上的人,没想过这片安静的湖面能突然杀出一群不服的汉子。
等反应过来,鬼子连还手都变得条件反射。汽艇的马力加到了极限,后面溅起大团水花。他们胡乱射击,像动物被追到死角还想逃生。铁皮船身轰然一响,有船开始倾斜。四个日军滚下水,从湖面消失了。有人可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猎物变成了猎人,可队员们还没完全习惯这种身份转换。
落下的子弹搅动湖水,腥甜气味随波飘散出去。岸上的渔民很快听说这件怪事。一传十,十传百,梁子湖的故事一夜就开了头。渔民们关心不是鬼子的死活,而是突然冒出的这群抗日游击队。谁在闹事?谁敢开枪?真是梁子湖有什么变天了吗?
其实,梁子湖过去也不是风平浪静。武汉刚刚沦陷,鬼子的队伍踩踏过鄂城、大冶、咸宁一带,火烟带着血腥四处蔓延。湖区过去渔歌悠扬,现在只有水草生长的声音,偶尔夹杂着短促的哀嚎。那些习惯安稳劳作的渔民,渐渐明白谁掌着刀柄。日军汽艇横冲直撞,日子过得像一艘随时要翻的破船。鱼获、船只、命都没什么保障。有人敢和鬼子较劲吗?没人敢。打不过,跑不掉,渔民们只能咬牙。
可谁料到,这座不起眼的湖心镇,却成了抗战的新火种。10月底,中共武昌区委的王健民、王水两位,几乎偷偷摸摸地溜到了涂家垴。他们没带大队人马,也没有枪械库。装成难民,混在人群里,打探消息。偶尔会在祝家祠堂住几天,像做小生意的人家,白天看人,晚上想法。他们心里很清楚,硬碰硬肯定不行,这地方太特殊。
直到发现白云寺那一班年轻人的私塾。王儒林,这名字一时半会没人记住。不过要是问老一辈的,谁不知道旧时贤庾区委书记王时雨?哥哥牺牲的时候,王儒林还在学着咬牙。这些年,红军连长坐牢、受伤,回来时身上带着监牢的灰尘。想见党,却一直没见着。现在党的人来找上门,王儒林突然变了样。
而王儒林,或者说从这天起叫王甦的人,没犯过怯懦。他们没什么仪式,直接一拍即合。王健民、王水告诉他,要组织群众,要起队伍。他信得过。他信得过这里的人。这么一帮三天两头聚白云寺商量事儿的青年,肯定不只是喊口号的。
梁湖抗日游击大队成型了。开的头还是那么朴素:招呼几个人凑个队,下面分三个中队,每队有个头儿。王水、王甦、潘斌、况公仆、鲁斗南,各有分工。部队分开驻各自地方,要么白云寺,要么梁子岛,要么涂家垴镇。消息要灵,哨所设在北咀、南咀和徐桥。潘斌是那种说话打断就憋不住了的人,第一枪也得是他打出来。
这支队伍虽说人不多,但架不住事多。不到一个月时间,梁湖抗日游击大队就被摆到武昌区委的天平上。鄂南特委书记何彬来人,事情算是有了点“后台”。何功伟甚至伙同江萍、王铁刚等人深入涂家垴,在湖畔设军令。延安那边,也不断有人补充进来,这队伍很快水涨船高。
说到底,还是得有人信。宣传是怎么发动的?贴布告。张贴到处都是,说白了就是给这地方定调子:抗击日寇、铲除汉奸、保百姓命、保地。听说了的年轻人,反倒觉得踏实,报名的突然多了,短时间涨到两百多人。
人多,一个新麻烦摆出来。枪不够。旧枪挖出来了,国民党放下的捡回一批,看着是凑合,但新队伍发展太快,枪不够分。有人问怎么办,这种事推也推不掉。买也买不来,钱紧,时间更紧。
王锡三,就是那个当地商会会长。有枪,他偷偷收来的。这点鬼心思,大家心里都有数——他想抱鬼子的腿,准备拉起自己的维持会。尴尬的是,共产党闹起来,他反倒慌了,把那堆枪埋牛栏里。队里去找他要,他嘴硬死不承认。王水、王甦不跟他绕弯,抄家式搜查直接撬开牛栏。枪一下子多几十支,一下提升了队伍底气。
部队枪多了,事也跟着上门。两股土匪就这么“投怀送抱”,成了队伍首次实战对象。第一次,三十来人被全歼。王甦做事利落,考虑得倒不算深刻。第二批二十来人,潘斌直接用计埋伏。土匪叹气,老一辈说这仗打得快狠准,没羁绊。
两场硬仗后,队伍里边有人意气风发。有个人甚至信誓旦旦讲,这仗打不赢也没事,反正大家都在天平上称谁心更黑。抓住日军行踪,二中队直接冲了上去。炮火、枪声、呐喊在南咀湖面爆炸,潘斌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当头一炮打得那么响。
胜了。梁湖抗日游击大队的威风出了圈。鬼子以后一听到队名,有点腿软。湖区老百姓突然生起劲,一个劲夸奖,有些人恨不得能抓枪上阵。鬼子偶尔还得躲着走,不像以前那么横了。
可湖区不止是平静的。金牛、山坡等地,日军据点遍布,湖泗公路被咬得死死的。游击队专盯这一条路,伏击、打劫、反击,运粮的日军提心吊胆,多次被游击队伏击,车辆损失不计其数。据一份1939年初的地方行政月报,湖泗公路上连续三次日军输送物资被截,日方报告丢失军需品总计七车,佐证在案。日军因此强化戒备,但结果一天不如一天。
时间拉起来,1939年5月初,金牛据点的日伪军调动两百人,打算偷袭涂家垴。这回,有点像猫鼠游戏。王甦布局,两边山头设伏,每个山头一挺机关枪。二中队堵后路。一到下午四点,埋伏圈亮开,交火一小时,日伪军丢了八十余人枪,队首柯有吉溺死。第二天,日伪军不敢越过徐桥,空炸一番便灰溜溜地退走。史料清晰,参与徐桥之战的据现存烈士碑记列名至少47人,足见这场战斗非虚构添彩。
徐桥一战,队伍声誉暴涨。四面八方都听说了,歌谣也出来了,说梁湖游击队像神兵一样。未必人人信歌谣,但队伍的底气是真的在一步步加厚。
三中队又在保福祠,靠近天子山,截住日军,再下一城。鬼子终究退了,这片湖区暂时出现了很罕见的平静。可惜,队伍真没维持太久。同年9月,国民党突然下狠手,对队伍进行袭击。王水被捕,王甦侥幸逃脱,部队只好散布各处,有的归新四军名下,抗战火焰又在别处燃起。
回头看梁湖抗日游击队,有人心里纳闷:起初怎么可以这样容易地拉起队伍,那些“风暴”一样的片段到底是真是假?也有人说,凡事哪有偶然,旧账总会被翻出来。可真要说队伍起家的力量,只能说:有些枪声总不会白白响起,哪怕隔了十年,湖面下依旧留着伤痕。
谁也无法保证这样的抗战队伍,会从哪个水草丛间突然冒出来。梁子湖的故事,没有谁能判定哪句最重要。真要说清楚,估计谁也不会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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