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电话刚接通,傅湛带着笑意的声音就钻进耳朵:"姜大美女终于想通啦?早跟你说过,陆时宴那颗心早跟着他的白月光飞了,你偏不信。"
姜媛盯着手机里那张照片,照片上陆时宴正搂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进酒店,两人贴得跟连体婴似的。她指甲掐进掌心,声音却像结了冰碴子:"新身份和钱,你上周说的那些条件都作数吧?"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总算开窍了!"傅湛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响指,"北城刚开发的别墅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保准让你开启人生第二春……"
"闭嘴。"姜媛咬着后槽牙打断他,"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说完"啪"地挂断电话,眼泪却不争气地砸在屏幕上。
傍晚六点半,姜媛系着围裙在厨房转悠。陆时宴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得用镇江醋,清蒸鲈鱼要放三片姜,就连炒青菜都得用橄榄油小火慢煸。她机械地重复着这些做了五年的动作,直到手机突然震动。
"喂,保安大哥?"她故意放软声调,"陆总还在公司吗?我炖了汤想给他送去……"
"姜总!"保安声音突然拔高八度,"陆总两小时前就走了啊!说是要去什么'老地方',还让我别告诉您……"
姜媛盯着餐桌上渐渐凝固的烛光,突然笑出声。原来所谓"老地方",就是他和许沉烟的秘密基地啊。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扔,金属边框磕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
凌晨三点,玄关终于传来响动。姜媛光着脚踩在楼梯上,看着陆时宴带着满身香水味进门。那味道她太熟悉了,是许沉烟最爱的香奈儿五号。
"又加班?"她扶着栏杆往下走,睡裙下摆扫过脚踝。
陆时宴解领带的手顿了顿:"应酬。"
"跟谁啊?"姜媛接过他的外套,指尖碰到他温热的脖颈,"王总?李总?还是……"她故意拖长尾音,"许小姐?"
"你查岗?"陆时宴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在她皮肤上掐出红印。这是结婚五年来,他第一次对她动手。
姜媛仰头直视他的眼睛,突然笑出声:"开个玩笑嘛,老公这么紧张做什么?"她踮脚帮他整理衣领,呼出的气息拂过他下巴,"快去洗澡吧,水都给你放好了。"
第二天正午,姜媛对着镜子涂口红。正红色,像要滴血。楼下传来汽车急刹声,她对着镜子勾起嘴角——比预计早了三个小时。
"媛媛,我们谈谈。"陆时宴把离婚协议书推过来时,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
姜媛扫了眼"许沉烟"三个字,突然噗嗤笑出声:"陆总这字写得,跟小学生交作业似的。"她指尖划过"净身出户"那条,抬眼时眼眶已经红了,"五年的婚姻,就值这个价?"
陆时宴别开脸:"你要觉得不够……"
"够。"姜媛抓起笔龙飞凤舞签字,笔尖在"姜媛"两个字上划出长长的痕迹,"正好,我也早受够当陆太太了。"她把协议甩回去,看着陆时宴错愕的表情,突然觉得痛快极了。
手机在此时震动,傅湛的消息跳出来:【机票酒店都订好了,北城欢迎你!】
姜媛把离婚证照片发过去,配文:【一个月后,不见不散。】她盯着手机屏幕倒计时,30天,720小时,足够她把这座城市里所有关于陆时宴的记忆,都烧成灰烬。
第2章
既然都决定离婚了,姜媛肯定不会再留在公司了。陆氏公司她也付出了不少心血呢,走之前她想把工作交接得妥妥当当的。
她和陆时宴前后脚出了门,直接就去了公司。到了公司,她把手上的工作简单整理了一下,能加急处理的都赶紧弄完。
"陆总,这份并购案的补充协议需要您过目。"姜媛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抬手刚要敲门,门突然从里面被拽开。
许沉烟端着咖啡杯倚在门框上,香奈儿套装上的山茶花胸针晃得人眼晕。她眨着涂了银色闪粉的睫毛惊呼:"哎呀姜媛!真巧呀~"说着故意侧身挡住门缝,"阿宴正跟我讨论城西那块地皮的规划呢,要不你晚点再来?"
姜媛晃了晃手里的文件:"三分钟后有个跨国会议要用这份签字件。"
"行吧行吧,谁让我最善解人意了呢~"许沉烟扭着腰转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忽然她像被什么绊了一下,整杯拿铁"哗啦"全泼在米色套装上,褐色液体顺着裙摆滴滴答答往下淌。
"姜媛你!"许沉烟攥着湿漉漉的裙摆,眼眶说红就红,"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阿宴给我办接风宴也是应该的啊……"
办公室门猛地被拉开,陆时宴的鳄鱼皮鞋底碾过满地咖啡渍。他瞥见许沉烟胸前的污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姜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
"阿宴你别怪她……"许沉烟抽抽搭搭去抓男人袖口,"是我自己没站稳,姜媛她肯定不是故意推我的……"
"推你?"姜媛气笑了,"许小姐这碰瓷功夫比三年前更炉火纯青了。"
陆时宴突然伸手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要在她骨头上刻字:"给烟烟道歉!"
"如果我说不呢?"姜媛直视着那双盛满怒火的桃花眼,突然想起三天前看到的朋友圈——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在会所门口拼成心形,许沉烟戴着钻戒的手比着胜利手势,陆时宴在评论区发了颗红心。
当时她正往保温杯里放枸杞,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
"姜媛,别挑战我的耐心。"陆时宴手指渐渐收紧,青筋在麦色皮肤下突突直跳,"看在三年夫妻情分上,现在滚出去!"
许沉烟突然抽噎着扑进他怀里:"算了阿宴,姜媛姐肯定是看到我们朋友圈吃醋了……"她故意把沾着咖啡渍的手往男人胸前蹭,"要不你陪我去换件衣服?我衣帽间还有套没拆封的Dior高定呢。"
姜媛听着这对男女黏糊糊的对话,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甩开陆时宴的手,从文件夹抽出湿巾慢条斯理擦着每根手指:"陆总记得看第三页条款,关于竞业协议的部分我加了红色标注。"
"你!"陆时宴看着她擦过自己碰过的地方,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
"另外提醒一句。"姜媛把文件拍在会客桌,"按照婚内协议,你今天下午三点前不签字,我名下那15%的股权可就自动生效了。"
许沉烟突然尖声叫起来:"什么股权?阿宴你给她公司股份了?"
姜媛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杯子砸在墙上的脆响,她踩着满地咖啡渍往外走,突然想起三年前领证那天。那天也下着雨,陆时宴把钻戒套在她无名指上时,许沉烟正在巴黎时装周走秀。
"想明白再来见我!"陆时宴的怒吼混着瓷器碎裂声追出来。
姜媛在电梯间站定,望着镜面墙上自己泛红的手腕轻笑。想明白?她早就想明白了。当她在陆时宴西装口袋发现那枚没送出去的卡地亚戒指时,当她在产检室外听到陆时宴说"打掉吧,烟烟不喜欢孩子"时,当她在病床上看着离婚协议书时——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姜媛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走进去,把陆时宴的怒吼和许沉烟的抽泣通通关在门外。这场荒诞的婚姻,终于要落幕了。
第3章
姜媛低头看着手里那沓A4纸,文件角都被她捏出了褶皱。她撇了撇嘴,把文件夹往胳膊底下一夹,转身往电梯间挪步子。走廊空调吹得人骨头缝都凉飕飕的,她把米色针织开衫又裹紧了些,心里直犯嘀咕:这破差事非得今天干吗?陆时宴那尊大佛早八百年就签完字了,偏生许沉烟非得卡着离婚冷静期找茬。
"姜特助!"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姜媛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是许沉烟那双Jimmy Choo。她慢悠悠转过身,果然瞧见许沉烟拎着爱马仕kelly包,浑身上下换了套行头——香云纱材质的Dior套装掐着腰线,胸针在灯光下闪得晃眼。
"许小姐今天这身够精神的。"姜媛倚着墙,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咖啡杯。
许沉烟撩了撩刚做好的大波浪,红唇勾起个假笑:"时宴说这套最衬我肤色。倒是你,怎么总穿些过季款?"她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伸手要碰姜媛的珍珠项链,"这条仿得还挺像……"
"别碰。"姜媛往后退了半步,咖啡差点洒出来,"许小姐要是手痒,不如去顶层贵宾室数数陆总给你买的那些高定?"
"你!"许沉烟脸色一变,旋即又嗤笑出声,"也对,像你这种靠男人养活的菟丝花,当然不懂什么叫真正的爱情。时宴不过是可怜你无父无母,才让你在身边当条听话的狗。"
姜媛搅拌咖啡的动作顿住了。她抬眼盯着许沉烟精心描绘的眼线,突然轻笑出声:"许小姐这么懂,怎么还天天盯着我的行踪?要不我搬去陆总办公室打地铺,省得您成天疑神疑鬼?"
"你少得意!"许沉烟被戳中痛脚,声音都变了调,"时宴说了,等离婚手续办完就娶我过门。到时候你连端茶倒水的资格都没有!"
"那敢情好。"姜媛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瓷杯沿上印着淡淡的口红印,"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许沉烟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直跺脚,转身要走时又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甩下一句:"对了,时宴今晚在云顶餐厅订了位子,你要不要去观摩下什么叫真正的烛光晚餐?"
姜媛望着许沉烟扭着腰肢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手里的美式苦得发涩。她摸出手机想给傅湛发消息,屏幕亮起又暗下,最终还是塞回了口袋。
十五岁那年父母跳楼后,是傅湛把她从孤儿院领出来的。当时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蹲在她面前,指尖夹着根没点的烟:"跟了我,至少不用饿肚子。"
后来傅湛让她去勾引陆时宴,说只要拆散陆许两家联姻,就放她自由。结果七年过去,她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姜媛!"
办公室门突然被踹开,陆时宴风风火火闯进来,领带歪在一边。他扯着领口喘粗气,活像只被激怒的猎豹:"你跟烟烟说了什么?她哭着说要取消婚礼!"
姜媛正整理会议资料,闻言头也不抬:"哦,那敢情好,省得我当恶毒女配了。"
"你!"陆时宴几步跨到她跟前,骨节分明的手重重拍在桌上,"当初要死要活缠着我的是你,现在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姜媛终于抬头,目光扫过他衬衫第二颗没扣的纽扣:"陆总,离婚协议您上周就签了。要是舍不得,现在追去机场还来得及——许小姐这会儿该在头等舱敷面膜呢吧?"
陆时宴被噎得说不出话,突然伸手掐住她下巴:"姜媛,我警告你别耍花样。就算离了婚,你也休想摆脱我!"
"陆总这是要效仿古代皇帝,把前妻养在别苑?"姜媛拍开他的手,笑得眉眼弯弯,"可惜啊,我这人最讨厌吃回头草。"
陆时宴盯着她唇角嘲讽的弧度,突然觉得心口像被猫抓了道口子。他胡乱扯松领带,转身时带倒了转椅:"行,姜媛,你最好永远这么硬气!"
铁门"咣当"撞在墙上,姜媛望着满地散落的文件,突然想起昨夜陆时宴喝醉后说的话。他抱着她呢喃"别走",热气喷在她颈窝,可嘴里喊的却是"烟烟"。
第4章
姜媛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颤,她多想扯着嗓子冲陆时宴吼一嗓子——她什么时候说过不同意离婚?这日子她早过腻歪了,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儿。可那人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西装裤腿带起的风扫过她脚踝,人已经窜出去八丈远。
"烟烟别哭啊,我这就来。"陆时宴撂下这句话的时候,姜媛正盯着他后脑勺上那撮翘起来的头发发笑。多好,省得她费口舌解释,正好把满腔热血都泼在工作台上。
接下来那几天,姜媛活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凌晨五点的路灯还亮着呢,她已经踩着高跟鞋"嗒嗒"往公司赶;半夜十一点写字楼熄了灯,她还抱着笔记本电脑在24小时便利店蹭网。客房的枕头套三天没换,她愣是没踏进主卧半步。
"小姜啊,这辞呈……"人事部陈姐推了推老花镜,钢笔尖在辞职报告上戳出个墨点,"按规矩得陆总签字啊。"
姜媛盯着窗台上枯死的绿萝,突然想起上周那份被退回来的文件。那天她杵在总裁办门口等了俩钟头,最后还是刘威臊眉耷眼地出来接过去:"太太,陆总在开视频会呢。"
"老样子,找刘助理。"她把辞呈往桌上一拍,指甲盖上的裸色甲油裂了道缝。离婚协议书他都能眼皮不眨地签,区区辞职报告还能卡住?
刘威捧着文件进办公室时,陆时宴正举着手机笑得见牙不见眼。"烟烟想吃那家日料?行,我让主厨留个包厢。"他余光瞥见助理,随手把钢笔甩过去,"赶紧的,别耽误我接人。"
钢笔尖在"辞职申请"四个字上划出长长的蓝尾巴,陆时宴盯着龙飞凤舞的签名,冷不丁冒出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强扭的瓜不甜。"刘威抱着文件往外走,后背冷汗洇湿了衬衫——这话说的,到底是辞呈还是离婚协议?
姜媛抱着纸箱站在公司楼下,六月毒辣的日头晒得她后颈发烫。她深吸一口气,肺里灌满自由的味道,连马路对面奶茶店放的《体面》都顺耳了三分。
陆时宴是在第三天午休时发现不对劲的。茶水间里再没人给他备着温热的银耳羹,会议室门口也少了那个捧着笔记本做记录的身影。他按着隐隐作痛的胃,突然想起姜媛总念叨的"按时吃饭"。
"刘威!"他抓起内线电话,话筒里传来冰冷的忙音。这小子最近怎么回事,连泡杯咖啡都磨磨唧唧。
"陆总,您找……"刘威推门进来就撞见老板黑得能滴墨的脸。
"太太呢?让她送份文件进来。"陆时宴扯松领带,胃里火烧火燎的疼。昨天陪许沉烟吃的那顿麻辣火锅,这会儿正变本加厉地折腾他。
刘威喉结动了动,声音比蚊子还小:"姜总她……昨天就离职了。"
"哐当!"陆时宴踹开椅子就往外冲,劳斯莱斯在马路上画出焦躁的曲线。到家时夕阳正斜斜地挂在屋檐,他甩上车门就看见姜媛踩在梯子上,正把一对情侣马克杯往纸箱里塞。
"你们在干什么!"他嗓子眼像堵了团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姜媛从梯子上下来,工装裤口袋里还揣着半包拆封的创可贴。她冲旁边发愣的阿姨笑笑:"您接着收拾,我和陆总说两句话。"
陆时宴盯着满地狼藉,那些他随手买的礼物此刻像垃圾似的摊在地上。情侣款运动鞋东倒西歪,笔记本电脑的贴纸都翘了边,最扎眼的是那顶绣着"L&J"的棒球帽——当初姜媛非拉着他去夜市,花八十块钱买的。
"解释?"姜媛踢开脚边的一个毛绒玩具,小熊歪着脖子看她,纽扣眼睛泛着呆滞的光,"陆总该不会要跟我算捐赠收据吧?这些破烂您当初可是连包装都懒得拆。"
陆时宴被噎得喉头发紧,目光突然钉在茶几上的旧手账本。封皮磨得发毛,那是许沉烟高二那年送他的毕业礼物。十年了,他走到哪带到哪,却从没翻开过第二页。
"辞职是几个意思?"他扯开领口,西装扣子崩到地毯上,"就因为烟烟说了两句?她都没计较你泼她红酒,你倒先撂挑子?"
姜媛突然笑出声,眼角细纹在夕阳里闪着光。她从工装裤兜里摸出结婚戒指,当啷一声扔进陆时宴手心:"离婚协议你签得痛快,怎么现在倒装起糊涂了?陆时宴,我姜媛不是收破烂的,你心尖上的白月光,我让位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满地杂物间交错纠缠。姜媛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她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他们结婚时定制的情侣杯——她特意从郊区仓库翻出来的,陆时宴连拆都没拆过的那对。
第5章
我从来没见过沈时晏那张扑克脸裂开这么大缝。大概是被"不爱他"三个字砸懵了,他喉结上下滚了滚,修长手指无意识攥紧西装下摆,指节都泛了白。
"姜媛,这种赌气的话有意思吗?"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桌面,"烟烟不会打扰你,我都说这一个月会陪着你……"
我直接气笑了:"要不我现在就搬?"
沈时晏猛地抬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我慢悠悠补刀:"让许沉烟住进来都行,反正我无所谓。"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半分钟,下颌线绷成锋利的刀刃。忽然扯了扯领带,喉间溢出两声短促的气音:"用不着,烟烟不想介入。"
"别试探了。"他扯开衬衫最上头的纽扣,锁骨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心里只有烟烟一个人,你不如想想还要什么补偿。"
我望着他眉宇间积聚的阴云,突然觉得荒谬。当年到底是多瞎,才会觉得这男人冷峻的外表下藏着真心?
沈时晏没给我反驳的机会,转身时带起一阵冷风。我盯着他锃亮的皮鞋尖消失在玄关,突然想起他刚才那句话——既然他非要当散财童子,我不收都对不起他!
当天下午,我翘着脚瘫在沈时晏的别墅收藏室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那些房产证上,金灿灿的差点晃瞎眼。最后挑中两套临湖别墅,光是花园就有三个篮球场大。
"就这两套。"我把材料拍在刘威面前,"让沈时晏签字。"
没想到那男人签得比外卖小哥接单还快,钢笔尖在纸上划出凌厉的弧线。签完还撩起眼皮问:"她还有没有说别的?"
刘威摇头如拨浪鼓,沈时晏嗤笑出声:"又是毒鸡汤看多了?男人的钱在哪儿心就在哪儿……行,让她闹。"他修长手指转着钢笔,突然顿住:"不过这次有点过,再晾她几天。"
我听着刘威转述时差点笑出声。这会儿我正指挥中介小哥:"两套一起挂,全款!三天内成交再给五个点返点!"谁会嫌钱多?这两栋房子,再不济也能套现一个亿。
晚上手机震了震,沈时晏的微信跳出来:"这两天不回去了,你好好冷静。"我盯着那行字两秒,直接左滑删除对话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自恋得能照亮整个银河系?
收拾行李时发现个铁皮盒,里面塞满电影票根和情侣手链。我嗤笑一声全倒进垃圾桶,要断就断干净,连空气都不给他留。
第三天大清早被刘威的电话吵醒,他说合作方催命似的要签合同。我踩着拖鞋赶到公司,刚转过十字路口就听见刺耳的喇叭声。
"砰!"
安全气囊炸开的瞬间,我看见对面车里冲出个熟悉身影。沈时晏像头暴怒的狮子,直直扑向许沉烟那辆侧翻的保时捷。
"烟烟!"他嗓音劈了叉,手指发抖地扒着变形的车门,"别怕,我这就救你出来!"
我瘫在气囊里,感觉温热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淌。可再疼也疼不过心里那道裂缝——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我的车头正在冒烟。
"沈时晏!"我哑着嗓子喊,可他早抱着许沉烟冲向救护车。刘威追在后面喊:"太太还在车里!"
"先送烟烟!"沈时晏暴喝声震得我耳膜生疼,他回头那眼淬着冰碴,"敢撞烟烟,我要他生不如死!"
我盯着他怀里的许沉烟,突然觉得好笑。五年青春喂了狗,临了还要被扣上"撞人凶手"的帽子。摸到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时,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傅湛,我出车祸了……"
"定位发我。"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穿衣声,"坚持住,二十分钟到。"
我望着围观的群众举着手机拍照,突然轻笑出声:"傅湛,你说……我要是死在这场车祸里,沈时晏会后悔吗?"
"不会。"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但我能让你彻底消失在他世界里。"
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看着救护车红蓝灯光在天际划开一道口子。好啊,就让这场车祸成为句点。从今往后,姜媛这个名字,就当他沈时晏做的一场噩梦。
第6章
沈时宴一脚油门踩到底,玛莎拉蒂的引擎轰鸣声惊飞了路边一群白鸽。许沉烟疼得直抽气,他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还攥着人家小姑娘发凉的手指头:"烟烟再忍忍,马上到医院了!"
急诊室的红灯刺得人眼疼,沈时宴直接把西装外套甩在导诊台,吓得小护士话筒都摔了。"叫你们脑科主任滚过来!还有骨科、外科,能喘气的都给我到抢救室集合!"他打横抱起许沉烟就往里冲,高跟鞋砸在地上的脆响惊得走廊里一片鸡飞狗跳。
"沈总,要不您先歇会儿?"刘威攥着刚办好的住院单追上来,冷不防被自家老板瞪得后背发毛。沈时宴正盯着护士给许沉烟扎留置针,那眼神跟要生吞了人家似的。
"歇?我媳妇儿疼成这样你让我歇?"他突然拔高嗓门,吓得许沉烟往被子里缩了缩。沈时宴立刻软了语气,掖被角的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烟烟别怕啊,哥在这儿守着你。"
刘威的电话就是这时候响的,震动声在死寂的走廊格外刺耳。他刚接起来"喂"了一声,沈时宴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这节骨眼上提那个女人?你脑子被门挤了!"
"可是沈总……"
"可是个屁!"沈时宴"啪"地合上手机,转身对刚进门的院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张院长我告诉你,今儿烟烟要是掉根头发丝,你这院长位子就甭坐了!"
三天后。
沈时宴盯着洗手台上孤零零的牙刷,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扯开领带甩在空荡荡的衣柜上,金属挂架撞得叮咣乱响。"姜媛!你长本事了啊!"他对着空气咆哮,回声在空旷的别墅里撞得七零八落。
扫地阿姨举着吸尘器缩在墙角:"先生,我真不知道太太去哪儿了。前天倒是来了辆搬家公司,嚯,那阵仗大的……"
"搬家公司?"沈时宴猛地回头,领口扣子崩开两颗,"谁叫来的?"
"领头的说……说取夫人遗物。"阿姨被他猩红的眼睛吓得直往后退,"他们有密码,我……我就没多问。"
"遗物?"沈时宴突然笑出声,笑得瘆人,"姜媛你够可以啊,连后事都安排好了?"他一脚踹在梳妆台上,空荡荡的镜面"咣当"砸在地上,碎玻璃碴子溅了满地。
刘威就是这时候冲进来的,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沈总,您找我?"
"你他妈还敢来!"沈时宴揪住他衣领抵在墙上,"姜媛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她现在人在哪?那两栋别墅不是要消气吗?让她亲自来跟我谈!"
刘威被勒得直翻白眼:"沈总……那天在……在医院……"
"少他娘的提医院!"沈时宴一拳砸在刘威耳边的墙面上,白灰簌簌往下掉,"老子现在没空听你废话,赶紧把那女人给我……"
"是交警队!"刘威突然大喊,"和许小姐对撞的那辆保时捷,车主是太太!"
沈时宴的手僵在半空,指甲缝里还嵌着墙灰。他愣愣地转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你说……什么?"
"车祸鉴定报告出来了,太太她……"刘威从公文包里抽出文件的手在抖,"当场死亡。"
别墅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沈时宴腕表秒针走动的声音。他盯着报告上"姜媛"两个字,突然踉跄着后退,后腰"咚"地撞在冰冷的衣柜上。那些空荡荡的衣架摇晃着,像在嘲笑他什么。
"不可能……"他喃喃着掏出手机,指尖悬在姜媛的号码上发抖,"她昨天还发微信说……说等我回家吃晚饭……"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条未读消息。发件人:姜媛。
"时宴,衣柜最底层有个铁盒,里面是离婚协议。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
消息到这里戛然而止,发送时间是七天前。
第7章
沈时宴"唰"地一下抬起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后槽牙咬得咯吱响:"你T娘的再说一遍?"
刘威被这声暴喝吓得一哆嗦,办公桌上的钢笔都跟着晃了三晃。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结结巴巴道:"就……就三天前荣华那个项目签约,我给您打了二十七个电话您都没接啊沈总!实在没法子我才把电话打到太太那儿……"
"放屁!"沈时宴猛地站起来,真皮转椅"哐当"撞在落地窗上。他两步跨到刘威跟前,指尖几乎戳到秘书鼻尖:"姜媛从来不管公司的事,你脑子被门挤了去找她?"
"我哪知道许小姐当时也在太太那儿啊!"刘威苦着脸往后缩,"等我们赶到医院……"他突然卡了壳,后半截话像鱼刺卡在喉咙里。
沈时宴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揪住刘威的领带:"医院?什么医院?姜媛人呢?"
"就……就出车祸那会儿。"刘威感觉领口越收越紧,声音都走了调:"当时现场乱成一锅粥,许小姐伤得重,我们光顾着送人……谁成想太太她……"
"闭嘴!"沈时宴突然松手,刘威"扑通"摔坐在转椅上。总裁办公室的冷气明明开得很足,沈时宴后颈却沁出层薄汗。他扯开领带在指尖绕了两圈,突然嗤笑出声:"姜媛跟我玩失踪?她舍得?"
刘威看着老板泛红的眼角,硬着头皮递上文件袋:"这是交警队给的监控截图,太太的车在路口被辆渣土车……"
"放你娘的狗屁!"沈时宴挥臂扫开文件,白花花的纸片撒了满地。他像困兽似的在办公室转了两圈,突然抄起车钥匙往外冲:"老子亲自去查!"
十字路口的红灯明晃晃刺眼,沈时宴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手机在副驾座上震得嗡嗡响,刘威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蹦出来:
【沈总,火葬场的焚化记录我调出来了】
【法医说太太是内脏破裂,送医路上就……】
【您节哀啊沈总!】
"节哀个屁!"沈时宴突然扯着嗓子嘶吼,惊得隔壁车道司机猛按喇叭。他死死盯着后视镜里自己充血的眼球,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姜媛抱着行李箱站在玄关的样子。
"沈时宴,我今天把话撂这儿!"她当时眼睛亮得吓人,鼻尖冻得通红,"要么你跟我好好过日子,要么我姜媛这辈子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交警队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沈时宴盯着监控屏幕浑身发冷。画面里那辆白色宝马被撞得翻了个个儿,安全气囊弹出时溅起的玻璃碴子,在慢镜头里像撒了一把钻石。
"沈先生?"工作人员小心翼翼递上尸检报告,"您要看太太的……"
"滚!"沈时宴突然暴起,椅子在瓷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踉跄着冲出大厅,扶着路灯杆干呕,喉头泛起铁锈味。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沈时宴刚推开病房门,许沉烟就软绵绵倒进他怀里:"阿宴,我头疼得要裂开了……"
"让医生加镇痛泵。"沈时宴不着痕迹地避开她凑过来的唇,目光落在床头柜的保温桶上,"你不是说想喝城南那家粥?"
许沉烟睫毛颤了颤,声音带着哭腔:"你一整天都联不上,人家担心你嘛……"她突然抽了抽鼻子,指尖戳着他西装下摆:"你衣服上……有香水味。"
沈时宴浑身一僵。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是姜媛最常用的橙花调,清冽得像初春的溪水。
"叮——"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律师发来消息:【沈先生,关于姜女士遗产分割的公证材料,需要您现在过来签个字】
许沉烟突然攥住他手腕,指甲掐进肉里:"你要走?"
"公司有事。"沈时宴抽回手,整了整被揉皱的袖口。走到门口时突然驻足,背对着病床问:"你那天……真看见姜媛了?"
病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许沉烟把脸埋进枕头,闷声闷气道:"她当时就站在救护车旁边,浑身是血……"
沈时宴手指抚过门把手,金属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钻进心脏。他突然想起姜媛最怕疼,连打耳洞都要哭鼻子,可那天监控里她被卡在变形的驾驶座上,却愣是一声没吭。
"沈先生?"律师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沈时宴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突然扯开领口第三颗纽扣——那里还沾着姜媛发梢的橙花香。
第8章
律师刚推开门,沈时宴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檀香混着咖啡味——这位中年律师总爱在会客室点线香。他盯着对方怀里那沓文件袋,喉结动了动,却没吭声。
"沈先生,这是姜小姐生前整理好的财产清单。"律师把牛皮纸袋往茶几上一推,金属眼镜框闪过冷光,"您知道的,她出事前三天刚来事务所签过委托书。"
许沉烟手里的苹果"啪嗒"掉在地板上。她弯腰去捡时,指甲盖在瓷砖划出刺耳声响:"生、生前?姜媛她……"
"城郊高速连环追尾,姜小姐的车翻下护栏那会儿……"律师顿了顿,从公文包抽出张泛黄的委托书,"您看这日期,正好是您们申请离婚冷静期第二天。"
沈时宴的瞳孔猛地收缩,像被钢针扎了似的。他盯着委托书上"姜媛"两个字,笔锋凌厉得像要刺穿纸背,突然冷笑出声:"所以她早算好了?连后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姜小姐把名下七成财产都划给慈善基金会了。"律师推了推眼镜,"剩下这三套房产和公司股份,按婚内协议本就该归还您。哦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既然姜小姐人不在了,离婚程序自动终止,您现在……"
"滚。"沈时宴突然抓起茶杯砸向墙角,青花瓷碎片溅到律师脚边。许沉烟吓得往沙发里缩,却见男人像被抽走脊梁似的瘫进转椅,后脑勺抵着玻璃窗,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阿宴……"许沉烟攥着他冰凉的指尖,指甲掐进掌心,"你还有我啊,我们不是说好等离婚手续办完就……"
"闭嘴!"沈时宴突然甩开她的手,领带歪在一边露出锁骨处的抓痕。他盯着墙上挂钟滴答走动,突然想起三天前深夜,姜媛最后一次给他送领带时,钟表也是这么走着。
律师早溜得没影了,会客室只剩消毒水味在飘。许沉烟盯着男人泛白的指节,突然抓起桌上车钥匙:"我饿了,陪我去吃那家蟹粉小笼好不好?"她晃着钥匙圈,水晶吊坠撞得叮当响,"就你们以前常去的那家,你说过……"
"她连须后水都要管。"沈时宴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爱马仕大地那款,我总嫌味道重,她就偷偷喷在我西装内衬……"他突然扯开衬衫领口,古龙水混着血腥味涌出来,"你闻闻,现在还有吗?"
许沉烟看着他锁骨处结痂的牙印,那是昨晚自己失控时咬的。她突然抓起茶几上的财产清单撕得粉碎:"沈时宴!你清醒点!姜媛死了!她连最后见面都不肯见你!"
"你懂什么!"男人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他指着窗外霓虹灯,笑得比哭还难听,"知道她为什么把慈善基金指定给儿童医院吗?因为那年我胃出血住院,她抱着三岁的小病号哄了整夜……"
许沉烟抓起包砸在他胸口:"那你去陪葬啊!现在就去墓地抱着骨灰盒哭啊!"她发疯似的扯他领带,"沈时宴你看着我!我才是你未婚妻!我们连婚纱都试过了!"
沈时宴突然安静下来,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钻戒上。那颗粉钻在灯光下闪着妖异的光,像极了姜媛最后那条朋友圈的配图——她无名指上戴着素圈戒指,配文是"终于放生了"。
第9章
眼瞅着许沉烟攥着被角的手指节都泛了白,沈时晏却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他漫不经心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金属圈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刺得人眼眶发酸。
"烟烟。"他突然开口,尾音拖得老长,像把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你说人是不是都特贱?"
许沉烟刚要张嘴,就被他自嘲的笑声堵了回去。沈时晏松了松领带,喉结在病号服领口上下滚动:"那天我要是肯低头看一眼后视镜,就一眼……"他突然攥紧拳头捶在床头柜上,玻璃杯震得当啷响,"姜媛那条腿本来能保住的!"
"阿宴你冷静点!"许沉烟扑过去抓他手腕,却扑了个空。沈时晏早像触电似的弹开半米,病号服袖口扫过她手背,凉得像块冰。
"公司还有堆文件等着签字。"他整了整歪斜的领口,动作优雅得像在拍杂志封面,"刘威说城西那块地……"
"沈时晏!"许沉烟突然拔高嗓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姜媛都死半个月了!你天天守着这破医院当贞节牌坊给谁看?"她扯掉手背上的输液管,血珠顺着青紫血管往下淌,"当初说好等她病危就结婚的是你,现在装情圣的也是你!"
沈时晏脚步顿了顿,背影像尊冰雕。许沉烟盯着他西裤下微微发颤的膝盖,突然冷笑出声:"该不会……你压根没忘掉那个黄脸婆吧?"
回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摔门声。
……
"让开!"许沉烟第五次把名牌包摔在前台大理石面上,香奈儿链条扣刮出刺耳声响。她今天特意穿了沈时晏最爱的那袭红裙,可前台小姑娘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小姐,我们沈总日程排到下个月了。"小姑娘咬着奶茶吸管,指甲盖上的水钻闪得人眼花,"上周刚陪林家千金去马代度假,这会儿应该在冲浪吧?"
许沉烟气得浑身发抖,掏出手机就拨沈时晏号码。听筒里传来的机械女声让她眼前发黑,正要再拨,余光瞥见旋转门那抹熟悉身影。
"刘威!"她踩着十二厘米细高跟追出去,鞋跟在瓷砖上敲出急促的鼓点,"沈时晏在哪?别拿墓园那套糊弄我!"
特助助理抱着文件僵在原地,西装下摆被扯得皱巴巴:"许小姐,沈总真的在……"
"在墓园给姜媛念悼词?"许沉烟突然凑近,喷在他耳边的香水浓得呛人,"还是跪在坟前哭丧呢?你转告他,要当情种就干脆点,别吊着两个女人……"
"沈总在自残。"刘威突然打断她,从公文包抽出张皱巴巴的纸巾,"这是上周保洁在顶楼天台捡到的,安眠药包装。"
许沉烟盯着纸巾上的药渍,突然想起姜媛葬礼那天,沈时晏西装内袋里露出的半截药瓶。她那天偷看到的诊断书在眼前浮现——重度抑郁,患者拒绝治疗。
……
南郊墓园的雨下得又急又密,沈时晏却像感觉不到似的。他蜷在姜媛墓碑前,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脊背,勾勒出蝴蝶骨的形状。威士忌酒瓶滚到脚边,沾满泥浆。
"你说你图啥呢?"他对着照片上温婉的笑脸絮叨,指尖划过墓碑边缘,"当初非逼我娶你,现在倒好,留我当鳏夫。"雨滴顺着发梢滴在领口,和眼泪混成一片。
突然头顶一暗,黑伞替他挡住瓢泼大雨。许沉烟浑身湿透地站在雨幕里,妆容花成调色盘:"沈时晏你疯够了没?公司股价跌了八个点,董事会要弹劾你知不知道?"
沈时晏没抬头,自顾自往酒杯里倒酒。琥珀色液体混着雨水晃出涟漪,他突然轻笑:"姜媛最怕打雷,每次下雨都要往我怀里钻……"
"所以你就天天来这演深情人设?"许沉烟劈手夺过酒瓶,玻璃渣在掌心划出血痕,"她活着的时候你给过好脸吗?现在装给谁看!"
雨越下越大,雷声在云层里翻滚。沈时晏终于掀起眼皮,眼底血丝像要滴出血来:"你懂什么?她最后那条短信……"他突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她说想吃城南那家桂花糕,我嫌远没去买……"
许沉烟看着他蜷缩成虾米的模样,突然把酒瓶砸在墓碑前。飞溅的玻璃碴在姜媛照片上划出白痕,她指着那道裂痕尖叫:"沈时晏你清醒点!她死了!你就算把心掏出来埋这,她也活不过来!"
雨幕中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许沉烟转身要跑,却被沈时晏拽住手腕。他掌心烫得吓人,酒气喷在她耳际:"烟烟,我们结婚吧。"
许沉烟浑身僵住,听见他带着哭腔的笑声:"就在她坟前办,让她看着……"话音未落,沈时晏突然踉跄着跪倒在地,西装裤膝盖处瞬间洇开泥水。
"你喝多了。"许沉烟掰开他手指,却摸到一手心冷汗,"刘威!刘威!"她朝着雨幕嘶吼,指甲深深掐进沈时晏手臂,"带他去医院!现在!"
远处传来纷杂脚步声,许沉烟最后看了眼墓碑上姜媛的照片。女人温婉的笑脸被雨水冲刷得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口说话。她突然打了个寒颤,转身冲进雨幕,红色裙摆像团燃烧的火。
第10章
沈时宴眯着醉眼刚要灌下今晚第七瓶威士忌,后颈突然挨了结结实实一脚。他踉跄着扶住墓碑才没摔个狗啃泥,转头就炸毛:"温言你他妈属驴的?踹人上瘾啊?"
"我属你D爷!"温言一把夺过酒瓶,玻璃瓶身还沾着沈时宴的唇印,"知道这破酒68度吗?你当这是农夫山泉呢?再这么灌下去明儿就能直接躺这儿跟你媳妇作伴了!"
墓园里北风卷着枯叶打旋儿,沈时宴打了个酒嗝,盯着墓碑上姜媛的照片傻笑:"你懂个屁……她……她昨儿还夸我酒量好呢……"说着伸手去抢酒瓶,被温言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放你娘的罗圈屁!"温言气得直抖搂手里空酒瓶,"姜媛要真能显灵,第一个大耳刮子抽的就是你这酒蒙子!人家活着时候你爱答不理,死了在这儿装情圣?"
沈时宴突然不抢了,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坐在墓碑前。他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烫得他喉结直抖:"是,我活该……她总说我这人像块石头,怎么捂都捂不热……"
温言看着发小这副德行,后槽牙咬得咯吱响。他扯开领带蹲下来,指尖戳着沈时宴胸口:"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许沉烟回国那天你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着?发现野花不如家花香了?"
"我……"沈时宴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湿意,"那天她穿着我送她的红裙子……在厨房煮醒酒汤……我……我他妈居然嫌她碍眼……"
墓碑前的白菊被风吹得簌簌响,温言突然噤了声。他太清楚姜媛最后那通电话的内容——"温言,阿宴又胃疼了,我熬了粥在锅里,你记得提醒他趁热喝"。
"操!"温言猛地站起来踹了脚墓碑底座,"你知不知道交警队怎么说的?那天的监控我反复看了八遍!"他弯腰揪住沈时宴衣领,"单向四车道!姜媛好好开着车,许沉烟那辆红色甲壳虫突然像见了鬼似的变道!"
沈时宴瞳孔猛地收缩,酒劲瞬间醒了三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温言冷笑,"许沉烟说有人撞她?可那路段前后半小时的监控显示,除了你们两辆车,连个自行车都没有!"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划拉,"你自己看,这刹车痕迹,这碰撞角度……"
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炸响,温言看了眼来电显示,临走前狠狠踹了沈时宴一脚:"公司有急事,你他妈要是真想赎罪,就给我查清楚这起车祸!"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时宴盯着墓碑上姜媛的笑脸,突然感觉后颈发凉。他刚要起身,身后突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阿宴……"许沉烟裹着米色羊绒大衣站在墓道口,脸色比纸还白,"刘威说你在这里……"她突然瞥见墓前的空酒瓶,惊呼着扑过来,"你怎么又喝酒!医生说你再这么折腾胃就废了!"
沈时宴下意识挡住墓碑,却被许沉烟轻轻推开。她弯腰将新买的百合放在白菊旁边,指尖抚过照片上姜媛的脸:"原来她这么好看……难怪你总说我像她。"
"烟烟!"沈时宴心脏猛地揪紧,却见许沉烟突然转身扑进他怀里。
"阿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你心里有她,可活着的人总要往前看啊……"温热的泪水浸透衬衫,沈时宴僵在原地,眼前却突然闪过姜媛最后那条未读信息——"阿宴,我预约了明天的离婚登记"。
"先回家。"他轻轻推开许沉烟,脱下外套裹住她发抖的肩膀,"你刚出院不能吹风。"
许沉烟顺势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送我回去好不好?我自己害怕……"
迈巴赫驶出墓园时,沈时宴突然开口:"那天车祸前,你最后见的人是谁?"
"哐当——"
许沉烟手里的保温杯突然砸在脚下,红糖姜茶在真皮座椅上洇开一片褐色。"你……你怀疑我?"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是那个醉驾的司机突然撞过来,我……我方向盘都吓掉了……"
沈时宴抽出湿巾擦拭座椅,声音听不出情绪:"交警说那司机酒精检测0.00,连感冒药都没吃。"他余光瞥见许沉烟瞬间煞白的脸,突然轻笑出声,"逗你的,看把你吓得。"
许沉烟勉强扯出笑容,指甲却深深陷进掌心。车窗外的霓虹灯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像极了那日车祸现场闪烁的警灯。
"阿宴。"她突然抓住正在倒车的手,"等查清楚真相,我们就去冰岛看极光好不好?就像……就像我们大学时说好的那样。"
沈时宴盯着后视镜里许沉烟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姜媛出事前三天发的朋友圈——"冰岛极光预报:今晚概率98%,可惜某人永远在忙"。他无声地踩下油门,车载音响突然响起姜媛最爱的那首《后来》。
"早点休息。"他把许沉烟送到楼下,看着她三步一回头地走进楼道。直到23层某扇窗亮起灯,才调转车头驶向交警大队。
许沉烟站在窗帘后,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她摸出震个不停的手机,最新消息是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监控画面里,她的红色甲壳虫在空旷的四车道上突然诡异地蛇形,而驾驶座上的人影,分明不是她。
第11章
沈时宴把监控室能调取的录像带又摞高了一沓,指节敲得键盘噼啪响:"把公司后门那个朝西的摄像头再调一遍,还有路口奶茶店门口那个。"技术员小张抹了把汗:"沈总,这都第三遍了,要不您先……"
"继续。"沈时宴眼睛布满血丝,屏幕上跳动的画面像根刺扎在视网膜上。对面路口便利店的监控里,那辆银色面包车像幽灵般闪过,套牌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把这段发给刑侦科,要原始画质!"
交警大队的空调开得足,沈时宴西装扣子解开了两颗,领带歪在一边。老交警捧着保温杯吹了吹茶叶:"小沈啊,不是我说,这案子八成是套牌车惯犯。上周才逮着个偷车贼,作案手法一模一样。"
"张队,那司机逃逸时连车都没熄火。"沈时宴前倾着身子,手机拍在桌上,"我调了七个路口的监控,他连口罩都没戴,这像是惯犯?"
老交警脸色一下绷紧了,保温杯"咚"地磕在桌面:"行,我这就打报告移交刑侦。你小子别跟个狼狗似的盯着我,案子移交前别来烦我!"
深夜的别墅像口黑漆漆的棺材,沈时宴摸着墙上的开关,突然踉跄着撞上玄关柜。相框摔在地上,玻璃裂痕像蛛网蔓延开——那是去年慈善晚宴的照片,姜媛的珍珠耳坠还别在他西装领口。
"叮"的一声,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许沉烟发来晚餐照片,牛排切得歪歪扭扭,配文是【今天学了你最爱的黑椒汁】。沈时宴盯着照片看了半分钟,突然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阿宴!"许沉烟猛地站起来,汤匙撞在瓷碗上当啷响。沈时宴捏着眉心靠在沙发背上,西装皱得能挤出水:"烟烟,那司机抓到了。"
"真的?"她眼睛倏地亮了,裙摆扫过茶几上的果盘。
"废弃车厂的老板,说车是偷来的。"沈时宴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套牌是找地下车行做的,连指纹都擦得干干净净。"
许沉烟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扬起笑:"这不是挺好?难道你真希望……"
"挺好?"沈时宴突然笑出声,震得胸腔发闷,"烟烟,这半年你陪我吃过的饭,比我过去三年加起来的都多。可每次送你到楼下,你都说'晚安沈先生'。"
许沉烟笑容僵在脸上,指尖发凉。她看着沈时宴抓起外套往外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脆响:"两天后慕氏的酒会,你会带我去的对吧?"
"到时候再说。"门关上的瞬间,她抓起抱枕狠狠砸在门上,天鹅绒填塞物扑簌簌往下掉。
酒会当天,许沉烟第五次检查礼服裙摆。香槟色鱼尾裙在镜前流转着细碎的光,造型师第N次调整她耳畔的碎钻流苏:"许小姐,您简直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
"刘威那木头桩子什么时候到?"她盯着手机屏保上沈时宴的侧脸,那是去年在游艇派对偷拍的。门铃响时她差点打翻香水,拉开门却愣住了:"怎么是你?"
刘威举着礼盒的手僵在半空:"沈总在慕氏总部开会,让我先送您过去。"见她脸色骤变,又补了句:"项目书刚敲定,慕总拉着人不放呢。"
许沉烟接过礼盒的手指关节发白,面上却绽开笑:"理解,正事要紧。"转身时,缀满水晶的高跟鞋在玄关镜上踹出裂痕。
此刻的沈时宴正站在休息室露台,慕安森举着香槟碰了碰他的杯子:"老沈,你这表情像吞了只苍蝇。知道我要介绍谁给你认识吗?"
"慕大少卖关子的本事见长。"沈时宴看了眼腕表,刚要拨电话,余光扫过旋转楼梯——
"叮"的一声,水晶吊灯突然全亮。
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提着裙摆上楼,珍珠披肩从肩头滑落,露出后背蝴蝶骨上那颗熟悉的朱砂痣。她抬眸的瞬间,沈时宴手里的香槟杯"啪"地裂开,琥珀色液体顺着指尖滴在意大利手工地毯上。
"时宴?"慕安森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笑容突然玩味起来,"来,介绍下,这位是刚回国的姜氏集团执行总裁——"
沈时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踉跄着后退半步撞上雕花栏杆。楼下钢琴声戛然而止,穿香槟色礼服的女人正提着裙摆往这边看,而楼梯上的身影已经转过拐角,只留下一缕熟悉的晚香玉气息。
第12章
这小半年光景,沈时宴就跟中了邪似的,日日夜夜被同一张脸困在梦里。所以方才走廊里那抹白色裙角刚掠过眼角,他浑身血液就直冲天灵盖——错不了,绝对是她!
可等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转角,走廊里早空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沈时宴攥着拳头砸在墙上,指节撞得发白都不觉得疼:"姜媛!你给老子滚出来!"
空荡荡的走廊把回音甩在他脸上,沈时宴扯着领带原地转圈,活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楼下突然传来细碎的高跟鞋声,他拔腿就往楼梯口冲,险些撞翻端着香槟塔的服务生。
"先生!您找哪位?"服务生眼疾手快扶住银托盘。
沈时宴一把揪住人家领结:"白裙子!大波浪!一米六八左右!"他喉咙发紧,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见没有?"
服务生被勒得直翻白眼:"楼……楼下倒是……"
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已经像阵飓风卷下楼梯。服务生揉着脖子直嘀咕:"我是想说楼下穿白裙子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啊……"
宴会厅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沈时宴眼睛通红,在香槟塔和鲜花丛里横冲直撞。几个老总端着酒杯想打招呼,被他浑身煞气吓得缩回手。
"姜媛!"他突然钉在甜品台前,后背沁出冷汗。那抹白色背影正踮脚去够顶层马卡龙,海藻般的卷发扫过腰窝,后颈处有颗熟悉的小痣。
沈时宴指尖抖得厉害,好容易才摸到人家肩膀:"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女人转身的瞬间,他喉结剧烈滚动。不是她。眼前这张脸陌生得刺眼,柳叶眉杏核眼,活脱脱从古典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这位先生,您搭讪的方式未免太老套了。"傅倾城叉起块草莓蛋糕,红唇弯出讥诮的弧度,"要不我给您报个PUA速成班?"
沈时宴踉跄着退后半步,西装扣子撞在金属餐架上当啷作响。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背影?连撩头发的小动作都像复制粘贴。
"抱歉。"他喉结动了动,目光却死死钉在人家脸上,"我认错人了。"
傅倾城翻了个惊天动地的白眼,踩着细高跟噔噔噔往休息室走。推开门就冲沙发上的男人嚷嚷:"哥!媛媛姐以前眼光也太差了吧?这男的怕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傅湛正敲着笔记本,闻言眼皮都没抬:"把电脑还我。"
"你听我说话没!"傅倾城扑过去抢鼠标,"就刚才楼下,他拽着我喊什么姜媛,吓得我蛋糕都差点砸他脸上!"
"所以呢?"傅湛终于施舍给她一个眼神,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所以……"傅倾城突然狡黠一笑,"要不我们玩票大的?我扮成媛媛姐去逗逗他?"她原地转了个圈,白色裙摆绽开成花,"你看这背影,连亲妈都分不清吧?"
傅湛突然合上电脑,金属外壳发出清脆声响:"傅倾城,你皮痒了?"
"小气鬼!"她吐吐舌头坐回沙发,"不过说真的,那男的盯着我看的时候,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媛媛姐当年到底看上他啥了?论长相你甩他十条街,论脑子……"
"傅倾城。"傅湛突然开口,声音裹着冰碴子,"管好你的嘴。"
女孩缩了缩脖子,往嘴里塞了块马卡龙:"知道啦知道啦,不告诉媛媛姐总行了吧?不过说真的,"她突然凑近,杏仁眼眨啊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把人家追到手啊?再磨叽下去,黄花菜都凉啦!"
傅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喉结上下滚动。半晌,他扯开领带露出锁骨,笑得像只修行千年的狐狸:"急什么?猎物总要慢慢逗才有趣。"
第13章
"傅湛你幼不幼稚!"傅倾城灵活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抱枕擦着鼻尖飞过去砸在玻璃茶几上,震得香槟杯都跟着晃了晃。她翘着二郎腿直笑:"昨儿个是谁在饭局上吹牛说自己投壶百发百中的?这准头连我家小区门口套圈的摊主都不如!"
傅湛气得直磨后槽牙,捞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作势要扔:"死丫头片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信不信我明儿就把你那堆限量版手办全挂闲鱼?"
"您可悠着点!"傅倾城瞬间破功,扑过去拽他袖口,"爸!哥!亲哥!我错啦!"兄妹俩闹作一团时,楼下突然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沈时晏刚要往旋转楼梯迈的脚生生刹住,后颈突然被一缕栀子花香缠住。"阿宴!"许沉烟拎着缀满水钻的裙摆小跑过来,鬓边碎发都跑乱了两缕,"我喊了你好几声呢,李夫人她们都问要不要给咱们算个良辰吉日……"
话音戛然而止。沈时晏望着楼梯拐角处那抹消失的月白色裙摆,眉头不自觉拧成川字。许沉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那背影,分明是傅倾城!
"什么熟人呀?"她仰起脸撒娇,睫毛膏精心刷出的太阳花忽闪忽闪,"慕少刚还派人来找咱们呢,说是有位从硅谷回来的大人物要引荐。"说着整了整沈时晏歪斜的领结,踮脚在他耳畔呵气:"今晚可是慈善晚宴的重头戏,你舍得把我丢给那些觊觎你的huli精?"
沈时晏喉结动了动,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走吧。"
觥筹交错间,许沉烟端着香槟笑得腮帮子发酸。穿香云纱旗袍的贵妇们围成圈,话里话外都在探听婚期。"沈太太这翡翠镯子成色真好,怕不是阿晏拍下的那套帝王绿?""沉烟这孩子我打小就看着乖,时晏你可得抓紧把证领了……"
她正要接话,水晶吊灯突然暗了三度。慕安森举着香槟塔朗声笑道:"诸位,容我介绍位真正的科技新贵——"聚光灯打在二楼旋梯,傅湛单手插兜缓步而下,银灰西装袖口折射的冷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位傅总可是了不得!"慕安森一巴掌拍在沈时晏肩头,"人家在硅谷搞的AI无人机,连五角大楼都递过橄榄枝!要不是我拿祖传的茅台连灌他三天……"
傅湛突然轻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指转着鎏金请柬:"慕总再夸下去,我可要飘到天花板上下不来了。"他目光扫过僵在原地的许沉烟,尾音拖得慵懒:"不过要说搭船——"
"阿湛!"慕安森突然截断话头,眼神在三人之间打了个转,"你们……认识?"
许沉烟感觉血液瞬间凝固。傅湛端起侍应生托盘里的威士忌,冰块相撞的脆响像敲在她心尖上。"何止认识。"他晃着酒杯走到许沉烟面前,琥珀色液体映出她煞白的脸,"当年许小姐追我追到实验室,可是把MIT的樱花树都哭湿了半棵。"
"你!"许沉烟猛地攥住沈时晏的手臂,精心做的水晶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傅湛却像没看见似的,突然俯身贴近她耳畔:"怎么,见到老情人连招呼都不会打了?"
沈时晏突然往前半步,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傅湛的视线:"傅总说笑了,沉烟现在是我未婚妻。"他端起香槟杯,玻璃器皿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这杯,我替她敬你。"
傅湛盯着他青筋微凸的手背,突然笑出声来。他仰头灌尽杯中酒,喉结滚动时瞥见许沉烟发红的眼尾:"未婚妻啊……"酒液顺着嘴角滑进领口,他漫不经心用拇指抹去,"那许小姐可得看紧了,毕竟——"
"傅湛!"许沉烟突然尖叫着打断他,精心打理的卷发都在颤抖,"你凭什么回来!当年说走就走的是你,现在装什么深情!"眼泪大颗砸在沈时晏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缩。
慕安森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哈哈,年轻人就是爱开玩笑!那个……傅总,咱们去露台谈点正事?"傅湛把玩着空酒杯,突然将杯口倒扣在许沉烟面前的桌面上,冰块残留的水渍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
"正事?"他挑眉看向沈时晏,镜片后的桃花眼眯成危险弧度,"沈总确定要现在谈?"说罢转身时又顿住脚步,侧脸轮廓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对了,替我向傅倾城问好——毕竟她刚才,可是连句再见都没说呢。"
第14章
许沉烟攥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发颤,杯中液体在灯光下泛起细碎波纹。傅湛就倚在对面真皮沙发上,领带松垮垮挂着,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水晶烟灰缸,活脱脱一副纨绔做派。
"许小姐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八百万呢。"他忽然支起上半身,烟灰色西装外套顺着肩线滑落半截,"还是说……看见老情人太激动?"
许沉烟喉头像是堵了团棉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男人永远知道怎么精准戳她痛处,七年前不告而别的是他,现在装无辜的也是他。
"傅总说笑了。"沈时晏突然插话,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上她发凉的指尖,"我们沉烟向来公私分明,倒是傅总突然杀回海城商圈,连声招呼都不打……"他忽然短促地笑了声,"该不是还惦记着旧账?"
傅湛挑眉,漫不经心弹了弹烟灰:"沈总这话说的,我傅某人做买卖向来讲究光明正大。倒是你——"他目光突然转向许沉烟,眼尾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许小姐挽着未婚夫的手,还盯着前任看,这要是传出去……"
"阿宴你别听他胡说!"许沉烟猛地抓住沈时晏袖口,声音尖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分明看见傅湛唇角扬起个讥诮的弧度,像把淬毒的刀子直直扎进她胸口。
沈时晏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腹在她虎口处轻轻摩挲。这个动作他们私下演练过无数次,每次她慌乱时他都会这样安抚,可此刻许沉烟却觉得像有只蚂蚁顺着脊椎往上爬。
"傅总既然提到旧账……"沈时晏忽然倾身,西装前襟的蓝宝石胸针在傅湛眼前划过冷光,"七年前你从城西仓库带走的那批货,真当没人记得?"
傅湛瞳孔骤然收缩,又极快地恢复成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端起酒杯晃了晃,暗红色液体沿着杯壁打转:"沈总记性真好,不过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的道理……"话音未落,休息室门突然被撞得咣当响。
"哥!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穿白色小礼服的姑娘风风火火闯进来,发梢还沾着片樱花花瓣,"媛媛姐在楼下等你十分钟了,再不下去她可要亲自上来逮人!"
许沉烟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傅倾城……这个被傅湛宠得无法无天的小祖宗,此刻正踮着脚去够傅湛后颈,活像只炸毛的布偶猫。傅湛笑着躲开,顺手捏了把妹妹气鼓鼓的脸蛋:"急什么,哥哥这不是在谈正事?"
"谈个鬼的正事!"傅倾城突然转头,杏仁眼瞪得溜圆,"你们沈氏集团的人怎么阴魂不……"话音戛然而止,她盯着许沉烟看了三秒,忽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当年追在我哥屁股后面跑的……"
"倾城!"傅湛突然沉下脸,这是许沉烟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小丫头立刻缩了缩脖子,却还不忘冲许沉烟吐舌头。沈时晏就在这时站了起来,锃亮的皮鞋踩在波斯地毯上,发出闷响。
"傅总,今天就先到这儿。"他整了整袖扣,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寒光乍现,"至于令妹说的姜小姐……"他故意拖长尾音,"改日有机会,沈某定当登门拜访。"
傅湛忽然低笑出声,他伸手把妹妹乱糟糟的刘海理顺,转头时却正对上沈时晏锐利的目光。两个男人隔空交锋的瞬间,许沉烟忽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捶打着太阳穴。
"沈总慢走。"傅湛忽然侧身让开路,皮鞋跟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对了——"他忽然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扫过许沉烟耳畔,"你未婚夫衬衫第二颗扣子,快掉了。"
许沉烟惊呼着后退半步,沈时晏已经拽着她冲出门去。夜风扑面而来的刹那,她听见身后传来玻璃杯碎裂的脆响,混着傅倾城娇嗔的抱怨声。沈时晏突然甩开她的手,修长身影在霓虹灯下疯狂穿梭。
"等等!你疯了吗!"许沉烟提着裙摆追了两步,突然看见马路对面那辆黑色迈巴赫。后座车窗降下三分之一,女人精致的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她正低头说着什么,无名指上的钻戒晃得刺眼。
沈时晏踉跄着扶住路灯杆,喉结剧烈滚动。夜风卷着樱花雨扑面而来,他忽然想起七年前暴雨夜,那具泡得发白的尸体手腕上,分明戴着同款蒂芙尼手镯。
第15章
姜媛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车窗边,指尖随着车载音乐轻点。副驾上的傅倾城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活像只叽叽喳喳的云雀。
"媛媛姐你根本想不到!那个张总举着香槟杯追着王总跑了三圈宴会厅,就为给人看他新镶的八颗大金牙!"傅倾城说到兴起处,差点把安全带挣开,"还有李夫人那身旗袍,好家伙,开衩都快开到胳肢窝了!"
姜媛被她逗得笑出声,脚下一个急刹停在红灯前。她扭过头,发梢扫过傅倾城鼻尖:"所以这就是你偷吃五块马卡龙的理由?"
"哎呀!"傅倾城捂着腮帮子装傻,"那点心师傅怕不是给糖不要钱,甜得我后槽牙都粘一块儿了。"她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本来说给你捎块黑森林蛋糕的,结果让傅湛那厮半路截胡了!"
后排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傅湛慢悠悠开口:"傅倾城同志,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切,你当媛媛姐不知道你蛀牙?"傅倾城翻了个白眼,突然捂住嘴。车厢里诡异的寂静持续了三秒,她才蔫头耷脑地开口:"就……就那个癞蛤蟆,今天也在宴会厅……"
姜媛握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面上却扬起笑:"沈时晏啊?"她轻描淡写地踩下油门,"他不是向来爱凑这种热闹。"
"何止是凑热闹!"傅倾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端着红酒杯在那儿装深沉,结果被侍应生撞得洒了半身,活像只落汤鸡!"她说完又慌忙摆手,"不过媛媛姐你别误会,我真不是故意看笑话……"
"看呗。"姜媛打着转向灯拐进小区,"当年我替他挡酒喝到胃出血的时候,可比这狼狈多了。"她把车停进车位,转头看向后视镜里沉默的傅湛,"都过去了,你们不用总把我当易碎品。"
傅湛突然推开车门,夜风卷起他西装下摆:"下周新开的米其林餐厅,主厨是你在巴黎时的老熟人。"他俯身撑在驾驶座旁,呼吸拂过姜媛耳畔,"要试试吗?"
周末下午,姜媛刚结束五公里晨跑,就看见傅湛抱着臂靠在楼道口。他今天穿了件浅灰卫衣,倒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了三岁。
"傅先生这是……"姜媛擦着汗打趣,"改行当门神了?"
"接驾来迟。"傅湛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毛巾,"臣罪该万死。"
姜媛笑着接过,发梢的水珠正巧滴在他手背:"倾城呢?不是说要看电影?"
"美容院。"傅湛答得干脆,眼神却飘向楼道口的绿萝。姜媛憋着笑往电梯间走:"她去年回国时还跟我吐槽,说国内美容院连卸妆棉牌子都认不全。"
"所以她现在正在家敷面膜。"傅湛跟上来,卫衣帽子上的兔耳朵一晃一晃,"要视频验证吗?"
姜媛摆摆手,突然顿住脚步。傅湛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自己内搭的白色连帽衫,正巧和她外套的奶白色撞了个正着。
"故意的?"姜媛挑眉。
"天地良心。"傅湛举起三根手指,"要不我现在回家换?"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压着笑。姜媛突然伸手揪住他帽绳:"傅先生这招叫'巧合式情侣装'?"
"这叫追求者的基本素养。"傅湛任她拽着,突然压低声音,"姜小姐要投诉吗?"
影院走廊里飘着爆米花香,傅湛举着两杯奶茶在取票机前折腾。姜媛抱着胳膊看他修长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突然想起三年前沈时宴连她芒果过敏都不知道。
"女士,您的焦糖玛奇朵。"傅湛把奶茶塞进她手里,杯身还贴心地裹了层防烫纸,"半糖去冰,对吗?"
姜媛愣了下:"你怎……"
"上次在'雾色'看到你点这个。"傅湛晃了晃自己的美式,喉结随着吞咽滚动,"不过下次,或许可以尝尝我调的鸡尾酒?"
放映厅灯光暗下的瞬间,姜媛感觉掌心被塞进个温热的东西。她低头一看,是包着纸巾的暖宝宝。
"空调太凉。"傅湛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扫过耳垂,"别冻着。"
电影放到一半,姜媛突然感觉小腿被碰了下。她转头,正对上傅湛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爆米花吃吗?我喂你?"
"傅湛!"姜媛用气声警告,却见那人已经捏着颗爆米花递到她嘴边。她刚要躲,后排突然传来刺耳的爆米花桶倒地声。
两人同时回头,正撞上沈时宴铁青的脸。他身旁的许沉烟妆容精致,手里却死死攥着条皱巴巴的披肩。
"好巧。"姜媛端起奶茶抿了一口,奶盖在唇边留下一圈白沫。傅湛突然伸手,用拇指轻轻拭去那抹奶白,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沈时宴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出脆响。许沉烟突然娇笑出声:"这不是姜小姐吗?听说你最近在和傅家二少交往?"她故意把"交往"两个字咬得极重,"可别学某些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傅湛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姜媛。他单手插兜,笑得人畜无害:"许小姐口红沾牙了,需要镜子吗?"
第16章
傅湛余光瞥见姜媛突然僵住的背影,指尖在裤缝处无意识地摩挲两下,身子却懒洋洋地倚着墙没动弹。"怎么了?"他嗓音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尾音上扬的调子像把小钩子。
顺着姜媛视线望过去,他喉间溢出声短促的轻笑。沈时宴和许沉烟正站在三步开外,男人西装革履却难掩眼底血丝,女人精心打理的卷发都遮不住发白的脸色。傅湛慢悠悠把手插进裤兜,金属扣环撞在胯骨上当啷作响。
"沈总,许小姐。"他拖长音调打招呼,眼角眉梢都写着戏谑,"这商场风水挺好?怎么老能碰见二位。"
沈时宴仿佛被按了静音键,猩红眼珠死死钉在姜媛身上。是她!那截后颈的弧度,走路时微晃的马尾,连耳后那颗红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他喉结剧烈滚动两下,突然大步跨过去攥住姜媛手腕,力道大得指节都泛了青。
"松手。"姜媛被拽得踉跄半步,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
傅湛插在兜里的手猛地攥成拳,又在姜媛投来视线时迅速松开。他冲她挑了挑眉,吊儿郎当倚回墙边:"需要帮忙就吱声,我手机都掏出来了。"
许沉烟盯着傅湛握着手机的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永远记得这双手——曾经替她撩过被风吹乱的发丝,却在姜媛消失后,再没主动碰过她分毫。
"傅湛!"她听见自己尖利的嗓音在走廊回荡,"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傅湛终于舍得施舍个眼神,上下打量她两眼突然嗤笑出声:"许小姐这脸是照着调色盘整的?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他忽然逼近半步,酒气混着薄荷香扑面而来,"不过说真的,你该去眼科挂个专家号。"
沈时宴拖着姜媛拐进安全通道,铁门轰然合拢的瞬间,他双臂撑着墙把人困在逼仄角落里。"为什么装死?"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玻璃,"这半年我翻遍太平洋每个岛,你倒好,躲在纽约看雪?"
姜媛被困在他和冷冰冰的墙面之间,忽然轻笑出声:"沈总记性真差,离婚协议书还是你亲手拟的。"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哦对,后来不是给烧了么?连骨灰盒都是许小姐挑的款式。"
沈时宴呼吸一滞,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他抱着姜媛的遗物在灵堂坐到天亮,许沉烟举着香槟说要庆祝新生。此刻看着眼前人鲜活的眉眼,他后知后觉尝到铁锈味——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舌尖。
"我们没离婚。"他固执地重复,像溺水者抓着浮木,"法律上你还是沈太太。"
姜媛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肩膀笑颤了两下。她忽然伸手戳了戳沈时宴胸口,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皮肉下的震颤:"沈总这心跳得挺欢实啊,当初我躺ICU的时候,您可正抱着许小姐跳开场舞呢。"
沈时宴被噎得说不出话,恍惚又看见病床上的姜媛。那时她浑身插满管子,却还要对他扯出个笑说"别让沉烟等急了"。此刻活生生的姜媛就在眼前,眉眼间再找不到半分从前温顺的影子。
"想要什么补偿?"他嗓子发紧,"城南那套别墅?还是沈氏的股份?"
姜媛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际:"我要查当年车祸的真凶。"她退开时马尾扫过他下巴,带起细微的刺痛,"沈总敢不敢陪我玩这场游戏?"
安全通道外,傅湛正把玩着打火机。金属盖开合的咔嗒声里,他忽然转头看向许沉烟:"知道姜媛为什么能活下来么?"他笑得露出虎牙,"因为有人舍不得她死啊。"
第17章
消防通道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沈时晏盯着姜媛被冷光勾勒的侧脸,喉结动了动:"怎么突然提起五年前……"
"突然?"姜媛倚着斑驳的灰墙轻笑,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沈总怕是贵人多忘事,我躺在ICU那三个月,每天听着监护仪滴答声的时候,可没少想这事。"
沈时晏攥着栏杆的手背爆出青筋:"当年警局档案你翻得比我都勤,法医报告、行车记录、目击证词……"他忽然卡壳,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姜媛,那场车祸就是酒驾司机闯红灯,判决书白纸黑字盖着法院红章!"
"所以肇事者蹲满十二个月大牢了?"姜媛突然转身,高跟鞋尖抵上他锃亮的皮鞋,"要不要我提醒沈总,那人因为'表现良好',实际刑期缩水到七个月零三天?"
冷风从半开的通风口灌进来,沈时晏后颈泛起细密的汗。他当然知道那家伙上周刚出狱,否则许家最近不会突然给福利院捐三栋教学楼。
"你怀疑许沉烟?"他压低声音,余光瞥见拐角处晃动的衣角。
姜媛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墙角,红唇勾起冰冷的弧度:"沈总不如直接问,我查的是许家千金,还是查你当年为什么突然撤了追责律师团?"
"叮——"电梯到达的提示音突然炸响。
傅湛捏着两张电影票从转角踱出,腕表在昏暗中闪过碎光:"还有十五分钟开场,姜小姐确定要跟沈总在安全通道聊完下半场?"他目光掠过沈时晏泛白的指节,忽然轻笑:"或者我该改口叫前夫哥?"
沈时晏瞳孔骤缩,姜媛已经踩着细高跟越过他:"傅先生电影票买贵了,爆米花要大份的,我胃疼。"
"知道。"傅湛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转身时忽然顿住脚步,"对了沈总,你衬衣第二颗扣子快掉了。"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检票口,沈时晏才后知后觉摸向领口——那颗本该完好的琥珀色袖扣,此刻正静静躺在姜媛手包夹层里。
"你故意的?"观影厅最后一排,姜媛捏着温热的奶茶杯,看着傅湛把爆米花桶往她这边推了推。
傅湛摘下金丝眼镜擦拭:"故意什么?故意提醒他衬衫扣子?还是故意买他对面包厢的座位?"他忽然倾身,薄荷气息拂过她耳垂:"或者故意没告诉他,你包里有微型录音笔?"
姜媛手指蜷缩了下,爆米花在齿间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五年前那场雨夜,她也是这样蜷缩在变形的驾驶座里,听着金属挤压的呻吟声,看着鲜血在雨刷器划出的扇形区域里晕开。
"傅湛。"她突然开口,影厅灯光恰在此刻暗下,大屏幕的蓝光映得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如果这次还是查不到……"
"嘘——"修长手指点住她唇瓣,傅湛把3D眼镜架在她鼻梁上,"姜小姐,侦探游戏要遵守基本法。比如现在,"他晃了晃手中的可乐,"你该说'傅先生,我渴了'。"
姜媛被气笑,刚要反驳,余光瞥见入口处闪过一抹藕荷色裙角。许沉烟挎着爱马仕包站在过道,正跟工作人员争执着什么。
"要换座位?"傅湛突然提高嗓门,确保能让三排外的人听见,"可是姜小姐恐高,非要坐最后一排才安心呢。"
许沉烟的脚步猛地刹住。
姜媛憋着笑往傅湛肩头一靠,感觉到他瞬间绷紧的肌肉。直到前排观众发出不满的嘘声,许沉烟才跺着脚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
"你幼不幼稚。"姜媛戳他胸口,却听见对方胸腔传来闷笑。
"更幼稚的还在后头。"傅湛抓住她作乱的手指,突然敛了笑意,"真打算把沈时晏当枪使?他当年能为了许家撤诉,现在就能为了利益反水。"
姜媛望着大屏幕开始滚动的片头字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录音笔的开关键:"所以我才要当着他的面,把扣子塞进许沉烟的晚宴包啊。"
傅湛猛地转头,却见她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像只偷到腥的猫。他忽然伸手盖住她眼睛,温热的掌心传来细微颤抖:"姜媛,别玩火。"
"怕了?"她拉下他的手,指尖在他掌纹间游走,"当年我躺在停尸间等法医鉴定时,傅先生可是第一个冲进来给我盖白布的人。"
傅湛喉结滚动,正要开口,前排突然传来小孩的哭闹声。姜媛趁机抽回手,爆米花桶被她推回去时,指尖蹭过他手背。
"安心当你的后勤部长。"她把3D眼镜往下压了压,露出含笑的眉眼,"毕竟……"她突然倾身,温热气息扑在他耳畔:"傅先生连我生理期都记得买红糖姜茶,这种小事怎么会搞砸呢?"
傅湛整个人僵在座椅里,看着她若无其事坐回去,发尾扫过他手背,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大屏幕的光影在她脸上流转,他忽然想起五年前太平间刺眼的白炽灯,法医掀开白布时,她无名指上还套着半枚融化的婚戒。
"姜媛。"他突然抓住她座椅扶手,在震耳欲聋的枪战音效中凑近,"等这事完了,跟我去冰岛看极光吧。"
她没回头,但耳尖泛起的红晕出卖了平静表象。傅湛松开手,把爆米花桶塞进她怀里,听见自己用气声说:"这次换我盖白布,你尽管折腾。"
第18章
沈时晏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打听来了姜媛的住址,最近整得跟送快递的似的变着花样献殷勤。今儿送999朵玫瑰,明儿拎着爱马仕包装盒堵门,后脚又能让米其林主厨推着餐车按门铃,最绝的是连房产证都敢往这儿寄!
"媛媛姐你快管管!"傅倾城第N次抱着快挡住视线的花束撞开门,手腕上还挂着三个没拆封的礼盒,"这孙子今天连律师都派来了,说要给您过户市中心那套江景大平层!"
姜媛正对着镜子涂护手霜,闻言头都没回:"扔储藏间去。"
"储藏间早塞满啦!"傅倾城把怀里的弗洛伊德玫瑰往地毯上一撂,花瓣簌簌直抖,"您是没见着,今早门口保安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活像我是被包养的金丝雀!"
话音未落,玄关又传来门铃声。傅倾城翻着白眼去开门,果不其然是闪送小哥抱着个半人高的泰迪熊。她"啪"地甩上门,熊爪子刚好拍在门框上,绒毛都蔫吧了。
"我说姐,"傅倾城瘫在沙发里啃指甲,"您真不打算给那位沈总透个准话?再这么下去,我都想在门口挂个'沈时晏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了。"
姜媛终于舍得施舍个眼神:"你见过追人送《民法典》精装版的吗?"
傅倾城被噎得直咳嗽。可不是么,昨天沈时晏的助理搬来的箱子里,除了定制款高定礼服,还混着本烫金封皮的《民法典》,扉页上龙飞凤舞写着"学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敢情把她们当法盲糊弄呢。
楼梯传来脚步声,傅湛刚结束视频会议回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里。傅倾城像见了救星,赤脚蹦到他跟前:"哥!你未来老婆都快被人用礼物砸死了,你还有心思开会?"
傅湛瞥了眼地毯上东倒西歪的花束,剑眉微挑:"沈氏最近是接了花田的订单?"
"何止啊!"傅倾城掰着手指头数落,"珠宝首饰就不说了,今早还有黄牛给我打电话,问要不要VIP票去看姜媛姐最爱的音乐剧——敢情把人家行程查了个底朝天!"
"她人呢?"傅湛把西装挂在衣架上,袖口隐约露出腕表冷光。
"楼上健身房呢,"傅倾城往嘴里塞了颗草莓,"刚练完瑜伽,这会儿估计在泡澡——哎哥!你上哪儿啊?"
傅湛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傅倾城盯着他背影直摇头,转头对着那堆玫瑰嘟囔:"重色轻妹的家伙,有本事你倒是把情敌解决了啊……"
姜媛的房间在走廊尽头,落地窗外是爬满紫藤花的阳台。傅湛象征性敲了两下门,听着里头隐约的水声,径直推门而入。浴室磨砂玻璃上氤氲着水汽,花洒声混着姜媛轻哼的小调,搅得他喉结微动。
"傅总这是改行当采花大盗了?"姜媛的声音裹着水汽传来,"连门都不敲。"
"敲了,你没听见。"傅湛随手捞起茶几上的财经杂志,却发现是倒着放的。他若无其事把杂志转正,余光瞥见床头柜上拆封的巧克力——沈时晏今早刚送来的比利时手工定制款。
"媛媛。"他突然开口。
浴室水声停了。姜媛裹着浴袍出来,发梢还在滴水:"嗯?"
傅湛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沈时晏"三个字正在跳动。姜媛刚要接,却被他抬高手臂躲开:"我帮你接?"
"随你。"姜媛擦着头发的手顿都没顿。
傅湛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姜媛!"沈时晏的声音带着电流传来,"今天的花……"
"她没空赏花。"傅湛冷声打断,"沈总要是真闲得慌,不如考虑给环卫工人捐点清洁费——毕竟每天清理你家扔的垃圾也挺辛苦。"
对面明显哽住。傅湛盯着浴室门缝透出的暖光,慢条斯理补刀:"对了,你送的那些珠宝首饰,倾城说款式太老气,配不上我们家阿姨。"
"傅湛?"沈时晏终于反应过来,"姜媛呢?"
"在冲澡。"傅湛特意咬重最后两个字,果然听见对面传来玻璃杯砸碎的声响。他嗤笑一声挂断电话,转头却撞进姜媛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傅总这醋吃得,隔着电话线都能闻见酸味。"姜媛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到梳妆台前。
傅湛把吹风机插上电,修长手指穿过她发间:"明天让助理把储藏间钥匙给沈时晏送去,省得他说我们傅家贪他东西。"
"随你。"姜媛从镜子里看他,"不过有件事,可比收拾烂桃花重要多了。"
傅湛手上一顿。
"司机出狱了。"姜媛猛地转身,浴巾滑落半截都顾不上,"今晚就去见他,现在!立刻!马上!"
傅湛盯着她锁骨上的水珠,喉结滚了滚:"二十分钟后出发。"
姜媛跳起来翻箱倒柜找衣服,傅湛却按住她手腕:"穿这个。"他变戏法似的从衣柜拎出件防风外套,"夜里凉,别感冒。"
"傅总什么时候改行当老妈子了?"姜媛嘴上吐槽,嘴角却忍不住翘起。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抽屉掏出支录音笔:"让律师也跟上,这次……"
"这次,"傅湛接过录音笔塞进她掌心,"我们一定把那孙子钉死在法庭上。"
第19章
姜媛和傅湛赶到时,废弃车场像只蛰伏的钢铁怪兽蹲在夜色里。生锈的铁门半敞着,里头漏出几缕昏黄灯光,混着断断续续的狗吠声,在晚风里飘得瘆人。
"这地儿阴气可真重。"姜媛搓了搓胳膊,被傅湛反手握住的手腕传来暖意。他掌心薄茧蹭过她皮肤,低沉的嗓音贴着耳朵钻进来:"跟紧我。"
铁门被叩响的瞬间,里头突然炸开一串凶狠的犬吠。姜媛刚要往后缩,傅湛已经把她挡在身后,长腿往前跨了半步,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门板上又敲了两下。
"谁啊!大晚上找死啊!"粗粝的男声混着拖沓脚步声逼近。门缝里探出张布满皱纹的脸,颧骨上横着道刀疤,正是他们要找的张浩。
姜媛趁他愣神的功夫猛地推开门,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张浩!你给许沉烟做伪证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NTN的认错人了!"张浩作势要关门,被傅湛单手抵住。男人高大的身影笼下来,像堵会呼吸的墙:"要我们调出你银行账户那五十万流水?"
"我……我凭本事挣的钱!"张浩脑门沁出冷汗,手指不自觉地抠着门框。姜媛趁机往前半步,声音突然软下来:"张哥,我们查过你老家,你闺女今年该高考了吧?"
这话像根刺扎进张浩心窝,他喉结滚动两下,烟嗓发颤:"你们到底想咋样?"
"两百万。"傅湛突然开口,从皮夹里抽出张黑卡,"现在转你五十万定金,剩下的等事成结清。"他掏出合同往铁门上一拍,"白纸黑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张浩盯着合同上律师楼的钢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姜媛适时补了句:"许沉烟能给你的,我们翻倍。而且……"她突然调出张照片,"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屏幕里许沉烟的笑脸让张浩瞳孔骤缩,他猛地夺过手机,指甲在屏幕上划出刺耳声响:"就是这N们!说好撞残给一百万,结果老子蹲了七个月局子,她连尾款都赖账!"
"所以现在,你选继续当替罪羊,还是拿钱翻供?"傅湛屈指敲了敲铁门,金属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张浩在原地转了三个圈,烟头明灭间突然爆粗口:"妈的!老子早受够当缩头乌龟了!"他一把夺过傅湛的笔,在合同上签字时手抖得差点戳破纸张。
从车场出来时,夜风卷着铁锈味扑在脸上。姜媛拢了拢外套,突然嗤笑出声:"你说许沉烟要是知道,她省下的五十万把自己送进监狱,会不会气得吐血?"
傅湛把玩着录音笔,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现在该头疼的,是明天头条怎么写。"他忽然转头看姜媛,眼底带着戏谑,"不过姜记者,你刚才拿人家女儿说事,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对付无赖就得用非常手段。"姜媛甩了甩马尾,忽然压低声音,"你说……沈时晏知道他未婚妻这么狠吗?"
傅湛没接话,只是把录音笔塞进她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姜媛愣了下,就听他漫不经心道:"明天警局见,姜记者可别心软。"
第20章
"许小姐涉案证据链已经完整闭合,我们原本以为要费些周折。"刘威把牛皮纸袋往办公桌上一推,金属夹子磕在玻璃面上发出清脆声响,"谁成想她倒痛快,直接要求见您。"
沈时晏刚拧开钢笔要签字,闻言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警局来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听筒里传来接线员公式化的声音:"沈先生,城西立交桥车祸案需要您协助补充笔录,方便现在过来一趟吗?"
下午四点十七分,市公安局问询室的日光灯白得刺眼。年轻警员捧着记录本推门进来:"沈先生,许女士从凌晨三点开始绝食,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您看……"他话没说完,隔壁审讯室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哭喊。
"阿宴!他们冤枉我!"许沉烟被女警架着出来时,镣铐在瓷砖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她散着头发扑向隔离栏,指甲在金属栏杆上抓出渗人的刮擦声,"那天明明是她突然变道!我按了十八次喇叭她装听不见!"
沈时晏隔着栅栏看她,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校门口的初见。穿白裙子的少女抱着画板从樱花树下跑过,马尾辫扫过肩头扬起细碎花瓣。此刻那张脸蜡黄得像过期相片,眼底乌青直蔓延到太阳穴。
"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许小姐。"主审官把平板转过来,视频里银色轿车引擎盖翘起,安全气囊弹出时血花飞溅,"您在姜小姐刹车灯亮起后0.3秒内完成变道超车,专业车手都做不到这个反应速度。"
许沉烟突然把脸埋进掌心,笑声从指缝里漏出来,闷闷的像生锈的铃铛:"她活该!谁让她非要回国抢我的位置?阿宴你信我,当年在波士顿……"
"够了。"沈时晏抬手打断,袖口钻石纽扣撞在栏杆上当啷作响。他忽然注意到许沉烟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指甲,那是大二那年为他挡酒瓶时被飞溅的玻璃碴崩的。
"你说要星星我摘星星,要月亮我捞月亮。"他声音哑得厉害,喉结在警服领口下滚动,"沉烟,我甚至在你毕业展上买下整面墙挂你的画。"
许沉烟猛地抬头,眼泪把警服肩章洇出深色水痕:"那你现在呢?就因为姜媛那个J人……"
"姜媛从来不用要星星要月亮。"沈时晏突然笑起来,眼角细纹里盛着细碎的光,"她只会在我宿醉第二天,往我西装口袋塞解酒药和胃泰。"
审讯室挂钟走到五点二十三分,许沉烟突然前倾身体,镣铐撞得栏杆哐当响:"你以为她多清高?傅湛那混蛋亲口说的!他们拿你当赌局筹码!"
沈时晏推门出去时,暮色正把警局招牌染成暗红色。手机在兜里震个不停,全是傅倾城发来的派对布置图。最后那张照片里,姜媛穿着居家服蹲在花园,正往充气泳池里放小黄鸭。
"时晏哥!"傅倾城举着手机从旋转门冲出来,马尾辫甩得像小旗子,"姜媛姐说可以搞泳池烧烤!我订了二十斤澳洲和牛……"
"倾城。"沈时晏突然出声,惊飞了廊檐下的麻雀,"如果有人拿真心当赌注,该判几年?"
别墅里飘着烤面包的香气,姜媛正踮脚够橱柜顶层的香槟杯。身后突然贴上来温热的胸膛,傅湛的下巴抵在她发旋,西装外套带着雪松香裹住她:"要帮忙吗?"
"傅总。"她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水晶杯沿映出男人滚动的喉结,"现在是下班时间。"
傅湛轻笑,热气扑在她耳垂:"所以姜特助愿意赏脸跳支舞吗?就当……庆祝我们旗开得胜。"
花园里霓虹灯串次第亮起,傅倾城举着自拍杆穿梭在宾客间。姜媛被傅湛圈在露台角落,看他指尖绕着她一缕发尾打转:"许沉烟说你们拿我当赌注。"
"她还说地球是方的。"傅湛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厉害,姜医生要不要听听?"
姜媛抽回手时碰倒了香槟塔,玻璃杯炸裂的脆响中,她听见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那傅总可得加把劲,毕竟……"她忽然踮脚,唇瓣擦过他耳垂,"本世纪最难攻克的医学难题,正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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