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特朗普和普京形同初恋

在俄罗斯官方英语媒体的镜头下,克里姆林宫的主人正走向胜利。

这是一场针对特朗普的胜利。“总统先生,根据佩斯科夫(克里姆林宫新闻发言人),您跟特朗普的通话将要在18:00开始。”

“别听他的。那是佩斯科夫自己的职责。”

这是一段在3月19日被大量转发的视频。在视频中,出席某个座谈会的普京,被主持人提醒要按时跟特朗普通话,但是普京一笑置之。媒体大量报道,在两国元首即将就乌克兰局势进行电话通话之际,普京故意让特朗普在电话旁干等自己。

“特朗普热衷于给普京打电话,就像是少年喜欢给初恋打电话那样!”《今日俄罗斯》的英语X账号这样评价。

白宫方面予以了否认,说普京让特朗普等了一个小时是假新闻。但美俄关系的风向转变,却是不争的事实。特朗普上台后,一改美国多年来的对俄强硬立场,不断满足俄罗斯方面提出的要求。

这背后,既有特朗普的地缘战略考量,同时其个人也掩饰不住对普京的好感,从第一任期开始,他就以“朋友”称呼普京,不时提出赞许。

虽然俄罗斯长期被欧美制裁,但在最拥护特朗普的“MAGA派”另类右翼票仓中,对俄罗斯的好感度也胜过传统盟友。有分析人士认为,传统上对俄强硬的共和党,成员构成发生了根本性的置换,在特朗普的改造下,逐渐变成了对俄友好的政党。

同时,特朗普另一大铁杆票仓,基督教福音派,也对俄罗斯崇拜有加,甚至将那里看作西方社会最后的基督教文明。

“最后的白人堡垒”

如果说,美国对欧洲乃至俄罗斯的号召力,以丰厚的物质生活为主,那么俄罗斯手上的那张牌,则是“人”。

打开西方社交媒体平台,几乎每个角落都充斥着金发碧眼的东欧美女,成为信息海洋中难以被忽视的视觉元素。

这些批量炮制的美女视频和表情包,旨在传达一个信号:西方的种族越来越复杂,人口几乎到了被置换的地步,而俄罗斯才是真正的“白人文明的最后碉堡”。

这种叙事,直切西方保守派的要害。近十年来,不少另类右翼人士和组织,频繁跟这种论调一唱一和。在他们的眼中,奉行多元文化政策、接纳全球资本精英的西方国家,正在从根本上“替换”掉本国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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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和普京

而那些最热衷于散播“人口置换”理论或者“白人种族灭绝”理论的网红或者另类学者,多数跟俄罗斯社会有着密切的联系。一个最鲜明的例子,就是俄乌战争期间访问俄罗斯的大网红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

在不少美国保守派人士眼中,俄罗斯非但不是美国的宿敌,而是一个值得向往的国度。

这种俄罗斯崇拜,并非凭空产生,也与俄罗斯自身的保守化进程遥相呼应。普京于世纪之交掌权,上台后逐步扭转了苏联解体后的自由化浪潮,回归俄罗斯传统价值观。

苏联时期消失的宗教,尤其是东正教,重新回到社会的主舞台。普京认为,教会可以填补人民精神空虚,将他们拉回基督教根源和精神价值观。其在2019年指出,俄罗斯每天都修建三座东正教教堂。

普京一度喊出俄罗斯要“捍卫数千年来构筑了各国文明之宗教和道德根基的传统价值”,俄罗斯教会也认为自身比西方教会更坚持基督教传统,没有被西方世俗主义所污染。对西方基督教世界来说,这种图景极具号召力,尤其是美国基督教右翼团体——福音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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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的救世主大教堂/图源:Unsplash

在2004年前后,曾经流亡多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索尔仁尼琴返回俄罗斯,得到普京的高规格接待。在前苏联待不下去的他,在美国过着隐士般的生活,他对自由主义生活方式极其看不顺眼,痛斥美国陷入了庸俗的物质消费主义,“美国音乐实在难听”。

这点中了美国一批保守派人士的要害,在保守派人士眼中,需要被“拯救”的西方左倾社会,也许俄罗斯学者能开出药方。

于是,“以俄为师”的思维,开始在保守阵营的边缘慢慢酝酿。

如今,一个肉眼可见的现象,是美国右翼男性群体普遍开始蓄胡子。在俄罗斯著名电影《安德烈·卢布廖夫》中那些虔诚神秘的胡子男学者,再到索尔仁尼琴,乃至当下俄罗斯最热门的地缘政治学家亚历山大·杜金,一种东欧胡子男,给右翼男士某种审美上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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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卢布廖夫》剧照

从副总统万斯到一众右翼男播客,乃至特朗普的几个儿子,美国右翼白人男性的审美观,开始跟崇尚男性阳刚气质的俄罗斯走近。

身在西方的他们,与“西方”越走越远。

“腐朽堕落的西方”

2月中,万斯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这样批评欧洲:“欧洲正在偏离它最核心的价值观,一种它曾经跟美国共同拥有的价值观。”

万斯的观点很新颖吗?一点也不新。

“欧洲是腐朽的”“欧洲失去了信仰”“欧洲正在失去价值观”……类似观点,早在18世纪,就已经出现在俄罗斯了。在当时,以彼得大帝为首的启蒙派力量,把俄罗斯带入欧洲国家的文明轨道,但学术界同时也出现了一股反扑力量:斯拉夫派。

在斯拉夫派思想家看来,欧洲文明有一种堕落和腐朽的世俗气息;而俄罗斯因其东正教信仰,在欧洲面前则更显得虔诚淳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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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莫斯科/图源:视觉中国

两百多年前,斯拉夫派学者发现,西欧逐渐只剩下了物质,而俄罗斯作为斯拉夫民族的国家,在东正教的灌溉下,依然拥有“丰厚完整的灵魂”。

这些沙俄时期的学者,看到了西方日新月异的科技发明和大规模工业化的推进,也看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冷漠和不理解,正在与日俱增。在他们眼里,西欧已经进入文明的末路。

“欧洲的信仰是不完整的,冷酷的,不坚定的。欧洲社会制度建立在公民之间的不信任以及公民对政府的不信任基础上。”

一位斯拉夫派学者这样批判西方的启蒙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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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戈维亚》剧照

另一位斯拉夫派学者则形容,作为东正教捍卫者,沙俄帝国是“第三罗马”的象征,是东罗马帝国衣钵的合法继承者。就如同西罗马帝国覆灭后,东罗马帝国还继续屹立了几乎一千年那样,沙俄帝国将会在西欧的废墟上,继续傲视世界。

很多人难以想象,两百多年前的学说,照进了2025年的时空,竟然对美国副总统重新产生号召力。但在西方文化内部撕裂的今天,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敌人来自西方

就在慕尼黑发表演说后不久,万斯又跟梵蒂冈的罗马教廷爆发论战。

教宗方济各批判特朗普上台后推行大规模非法移民遣返政策,认为其违反了基督教的博爱原则。作为回应,万斯搬出了一个古老的拉丁词汇“ordo amoris”(大意为“有正确顺序的爱”):“有这样一种老派的概念,认为你要首先爱自己的家庭,再爱你的邻居,然后爱你的社区,尔后爱你所在的国家,最后才是给世界其他地方的爱。”

如果说,斯拉夫派学者以“淳朴”的东正教,为沙俄敌国“第三罗马”竖立旗帜,那么万斯跟继承“第一罗马”的梵蒂冈在神学理论上的论战,则站在了“第三罗马”的一边。他们双方在价值观层面讨厌的对象,都是一个:“过于进步“和”过于博爱“的世俗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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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斯/图源:视觉中国

万斯大学毕业后才加入天主教,算是半路出家的教徒,居然有底气教训起梵蒂冈了。要知道,在罗马天主教的世界里,要讲究等级(hierarchy),教宗代表的是上帝的声音,普通信众,哪里有驳斥的资格?

但摆在万斯面前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第一罗马”:教宗是个来自南美洲的阿根廷人,一个执掌欧洲文明核心机构的外来移民;他跟过去那些立场保守的教宗不同,最常挂在嘴边的是“改革”。

再放眼“第一罗马”所在的西欧社会,风貌更加让写下《乡下人的悲歌》的万斯乃至美国保守派人士感到惊恐。

一个最直观的景象,就是充满奇装异服的“欧洲电视歌唱比赛”。在美国主流电视平台,人们永远没法想象一个留着胡子穿着裙子的歌手竟然拿到了冠军;穿着带有鲜明撒旦元素服装的歌手,在台上怒吼三分多钟;几个身材肥胖的黑人女歌手,竟然可以代表一个欧洲国家;又或者是穿着丁字裤、露出完整臀部的舞男,竟然在电视直播黄金时段跟歌手一起扭动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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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电视歌唱比赛中,三位黑人女性组成的瑞典组合“Mamas”

在“乡下人”万斯乃至相同阶层的美国人看来,欧洲已经变得怪异而陌生。在他们眼中,欧洲的固有形象,应该是古罗马留下的建筑,中世纪留下来的习俗,文艺复兴时期留下来的珍贵油画。欧洲作为美国白人的老家,是有传统的,有层级之分的。

但现在,欧洲的认同基础已被摧毁,欧洲被性别平等、少数族裔、同性恋、双性恋、变性恋群体等激进分子所劫持。他们敌视家庭和文明的基础——基督教教义。欧洲人权法院,把道德变成投票游戏,变成法律争吵和官僚主义。“这样的欧洲,激励不了任何人,也不具备任何魅力”。

在万斯眼里,正是传统欧洲的遗产,孕育了美利坚合众国的整个基督教文明思想,但在他看来,如今欧洲处在文明自杀边缘。边境管理的松散,传统价值的侵蚀,欧洲文明迟早面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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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和万斯

他还说,面对一年前的美国,自己也会作出同样的评价。

对比之下,把东正教置于国家认同的中心、强调白人基督教优越性和共同血统、捍卫传统家庭价值观,这样的俄罗斯,比各种斯文有礼、喝红酒时候要翘起尾指的西欧人,更加有亲和力。

特朗普第一任期的第一次访欧行程中在华沙的演说,也许提供了某种隐喻:“美国和波兰乃至中欧国家,要把敌人挡在门外,要捍卫西方文明。”

如今看来,这个敌人来自西方。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视觉中国,部分来源于网络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远游

编辑 | 阿树

值班主编 | 张来

排版 | 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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