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张桂梅事迹的电视剧《山花烂漫时》,前不久播出时获得了很好的口碑和收视率。本期视频,我们就请四川师范大学影视与传媒学院副教授黎明从这部电视剧出发,和大家聊聊女性友谊。

学者黎明谈女性友谊(05:57)

波伏娃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女性友情是女性间的一种共同命运,她们争先恐后追求的,首先是肯定她们的共同天地。”这是女性与女性之间,最深切的“同盟”。

大家好,我是黎明,今天,我想从电视剧《山花烂漫时》和大家谈一谈女性友谊。

这种友谊首先体现为,同为女性,对女性命运的深切理解与共情,和在此基础上的期许与推举。“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这两句誓言背后,是张桂梅老师对大山里的女性,曾被视为草芥的命运的痛心疾首。她对女孩子们的期许极高,但并非高高在上“你应该怎么做”的爹味说教,她能够俯下身,真切看到她们困在女性命运当中做着撕扯与挣扎。她会顺着谷雨算一笔“嫁人还是学习”的经济账,也会在把谷雨从洗脚城领回学校时,并不作道德评价,而是体谅小姑娘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她虽然理解女孩子们的种种无奈,但却从不曾放弃对她们的期待,直至她们走出大山。

张老师是女高的灵魂,但女高却不仅是她一个人的艰苦奋斗,她们的相互理解,彼此共情,以及竞争与合作,都在剧中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展现。成绩优异的蔡桂芝和谷雨,在剧中就是学习上的竞争关系,但和传统的“雌竞”不同,蔡桂枝和谷雨的竞争,基于对对方的尊重、认可和佩服,她们的竞争是“既然她可以做到,那我也可以的”不懈努力;她们既是最好的对手,也是最好的朋友。

电视剧《山花烂漫时》剧照

张桂梅与方琼,谷雨与蔡桂枝,包括柳细莺等这些女孩子,她们就是彼此的“天才女友”。

为什么我们总是会被天才女友的叙事打动呢?我想,这是在“她时代”到来之际,由女性创作者写出的一种新的女性友谊的叙事脚本。《山花烂漫时》的几位女编剧都曾提到过创作的初衷:“我们做群像,写励志和友谊,写女孩子们金子般的心。Girls help girls是这个世间最美好的爽文。”

“天才女友”的影像叙事,是对女性友谊的刻板认知的战胜,对过去影视作品中致力于表现“雌竞”的超越。哲学家尼采曾说,女人还不能胜任友谊。戴锦华教授也曾批评过去那种对女性友谊的刻板认知:“在主流社会的认知当中,女性是没有友谊的。‘女子无真相’,女性无友谊,女人的友谊只在少女阶段存在,将由男人的介入、男人的登临而宣告结束。”在这种男性视角主导的刻板认知下,女性不存在充分的主体性;也因此,女性与女性之间的关系,即主体间性,更是依附于男性而变化,并由男性主导这样一种关系。

要破除这一刻板认知的迷障,我想给大家推荐波伏娃的《第二性》。

《第二性》,【法】西蒙娜·德·波伏瓦/著 郑克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9月版

波伏娃深受其伴侣萨特“存在主义”影响,她提出了一个著名的论点,即女人不是生来就有的,她们是后天在社会历史中逐渐形成的。存在主义的核心思想,是存在先于本质,人的本质不是给定的,而是实践中形成的。同样,“女性”也是如此,不是先天就作为对象和客体和弱者而存在的。作为他者的女性,其次要地位都是后天被男性、社会历史所赋予的,社会规训她们依赖于男性,并作为男性补充的一部分。当女性必须由男性来定义,而不是根据自身标准来形成自我,她的主体性尚且不存,又怎么可能发展主体间性,建构真正的女性友谊呢?只有当女性真正正视自己对于力量和成就的渴望,并在努力中发展出力量,在实践中完善女性主体,才能够彼此建立“天才女友”般的真正女性友谊。

女性友谊和男性友谊,也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相互钦佩、相互期许,是一个作为“人”的个体,从另一个作为“人”的个体身上汲取力量,并最终通过观照彼此的人生,来探寻生命的意义。

参考文献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郑克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9月。

【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年10月。

【美】贝蒂·弗里丹 《女性的奥秘》,程锡麟等译,黑龙江:北方文艺出版社,1999年2月。

【意】埃莱娜·费兰特《我的天才女友》,陈英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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