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尔·福兹是柏林爱乐单簧管首席。昨天，他到上海爱乐乐团交流之际，把一曲《康定情歌》吹得既有民歌味道又颇为欢快雀跃。不免想到，他曾经的哽咽……

一次，在演奏莫扎特单簧管协奏曲（K622）期间，柏林爱乐小提琴首席坚本大进和福兹有一段对话。在莫扎特时期，单簧管还在不断发展中，从有孔无键逐渐发展为有六个键。之前管弦乐队不包括单簧管，是莫扎特把单簧管加入到乐队。1791年10月，莫扎特创作了《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作品K622），这部作品是莫扎特唯一一部单簧管协奏曲。创作此作品时距他离世不到两个月。

这部作品是为当时的单簧管演奏家斯泰德勒所作。福兹说，当时莫扎特写信给斯泰德勒说，“我要好好谢谢你，我从未想到过单簧管能像你演奏的那样模仿人的声音，你的单簧管的声音柔美可爱，拥有美好心灵的人都无法抗拒。”当福兹说道“单簧管的声音柔美可爱，拥有美好心灵的人都无法抗拒”时，脸色发红双眼含泪，哽咽停顿，坚本大进微微诧异旋即露出理解的笑意。

福兹接着说，每当想起莫扎特的话和单簧管协奏曲的旋律，心里就变得清澈明朗——莫扎特对单簧管有如此感受，我们因此必须演奏出优美的声音，不能粗糙低劣，我们值得为之努力。他认为，莫扎特的音乐非常诚实，演奏者不能作假，吹奏时哪怕有最轻微的偏差，都不能达到应有的效果。“我们必须保持真实并演绎乐曲的真实。”

福兹为什么如此动情、感佩并产生强大的动力？莫扎特1791年离世，福兹1993年加入柏林爱乐，相隔200多年，为什么福兹能被深深触动，动情哽咽，相信真实和诚实，追求更高超技艺？莫扎特这封信之后200多年中，世界上单簧管演奏者不计其数。是什么原因使他被触动呢？

我们每个人和外部世界都是关系——我和他、我和一条河、我和我的工作技术、我和一首乐曲一幅画、我和我的过往……都是关系。而关系的紧密度或强弱度，在于“我”建立了怎样的关系——“厚”还是“薄”“紧”还是“松”。

塞尚画《圣维克多山》画了六十多次，他一定已经和这座山“心息相通”；《小王子》中的小王子遇到有五千株玫瑰的花园时领悟到只有自己为之除过虫、浇过水、挡过风的那一株才是独一无二的，才是“我的”，“有人爱上一株某小行星上的花，每当他凝望夜空繁星，就会感到幸福，因为‘我的花’在其中一颗星上”；稻盛和夫早年在京瓷时曾因一个材料难题陷入困境，苦苦思考反复试验仍解决不了。某一天他在车间被绊了一下，看到松香，产生灵感，问题随即解决。稻盛称这次绊到为“神启”。

实际上所谓“神启”就是苦苦钻研得来，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就是紧而厚的关系的结果。塞尚和“小王子”也是一样。

柏林爱乐是世界顶级交响乐团，其中每个人都是演奏家，而首席，则都位于当下世界上顶级演奏大师之列。大师出于过人的天赋，也出于过人的投入、迷恋和努力，三者相伴相推。与常人不同的是，常人经过努力成为熟练者或优秀者，他们则成为大师。

很多成果都源于努力和投入——炉火纯青的技艺、投入、胶着、沉迷、依附与爱。

对于福兹，他投入演奏而技艺日进，和音乐建立起紧而厚的关系，与莫扎特心心相应，感应到他的“信号”，被触动而产生由衷的崇敬和迷恋而加倍努力，由此超越技艺，得以升华，获得自由，获得快乐和幸福。

唯有付出、努力、投入，唯有行动，才可能与他人与世界建立相通关系，才可能走上通向成功和幸福的路径。（贾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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