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新闻消息,当地时间6日,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表示,伊朗近日对以色列的导弹打击意在遏制以色列政权的暴行,阻止其四处制造冲突,以在地区建立和平与稳定。

佩泽希齐扬就对以导弹袭击作出最新表态(来源:央视新闻画面)

佩泽希齐扬是在当天与荷兰首相迪克·斯霍夫通电话时作出上述表态的。佩泽希齐扬说,伊朗此次行动符合《联合国宪章》,并以国际法为基础,只对以色列的军事目标进行了打击。

佩泽希齐扬强调,伊朗之所以避免立即对以色列在德黑兰暗杀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领导人哈尼亚,以及侵犯伊朗主权的行为作出回应,是因为伊朗希望通过外交努力实现在加沙地带停火。

佩泽希齐扬指出,以色列在德黑兰暗杀哈尼亚是为了弥补其在加沙问题上的失败。他批评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拒绝谴责以色列政权的恐怖主义行径。

以色列国防军发言人哈加里本月1日发表声明称,伊朗从其领土向以色列共发射超过180枚弹道导弹。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称,发射导弹是为了报复以色列在暗杀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领导人哈尼亚过程中侵犯伊朗领土完整,在美国支持下大规模杀害黎巴嫩和巴勒斯坦人民,并在黎巴嫩杀害真主党领导人纳斯鲁拉和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高级将领尼尔福尚。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称,在当天对以色列的打击中首次使用了法塔赫高超音速导弹,约90%的导弹成功命中目标。

延伸阅读

以色列和伊朗的冲突还在继续,双方甚至互相喊话:一个誓言要报复,一个又说“你敢报复我就升级”。

值得注意的是,伊朗导弹袭击几乎正好是“阿克萨洪水”一周年之后。“阿克萨洪水”触发了加沙战争,已有至少4万人丧生,6000-20000人失踪,近10万人受伤,近200万人流离失所。现在战争正在向南黎巴嫩扩大,以色列还在不断用行动刺激伊朗加入战端。

直到伊朗反击的靴子落地。

海湾战争30年后,反导依然是巨大挑战

反对以色列是伊斯兰世界共同的政治正确。伊朗通过打造“抵抗之弧”,从南到北包围了以色列,甚至跨越教派分歧,把逊尼派的哈马斯也争取了过来,正在伊斯兰世界赢得政治正确之战。这不仅对争夺伊斯兰世界领导地位的沙特阿拉伯是一个的巨大挑战,对以色列更是如此。以色列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能凝聚到一起的伊斯兰世界。

从独立战争时代开始,以色列就习惯于包围,但“抵抗之弧”不一样。历史上,埃及、叙利亚、约旦都对以色列形成过生存级的威胁,但以军应对这样的国家和正规军层面的有形威胁已经驾轻就熟了,西方在政治、军事、经济上的有力援助,也起到巨大作用。

但“抵抗之弧”是草根的,其实力来源不是有形的国家和政府,而是无形的民众中根深蒂固的超越教派和部落族群的反以色列情节。伊朗起到粘合剂和催化剂的作用,为无形的抵抗力量提供有形的根据地和物质支援,以色列真正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但伊朗的粘合剂和催化剂作用不能停留在抽象层面,10月1日的导弹袭击就是实际行动。

伊朗向以色列发射导弹

如果说4月的伊朗导弹袭击是“扰乱射击”的话,这一次则是“效力射击”。伊朗没有早早发警告,并且集中、大量使用突防力强的弹道导弹,没有在明摆着会被以色列以及美英法拦截的低空低速无人机和巡航导弹上多浪费时间。

以色列刺杀哈尼亚和纳斯鲁拉之后,伊朗的反击只是时间、方式和强度的问题,以色列防空反导力量理应处于最高戒备状态,但依然拦截乏力,说明在海湾战争30年后,反导依然是巨大的挑战。

中近程弹道导弹防御在技术上已经相对成熟,但攻防失衡问题依然存在。弹道导弹速度快、射程远,在探测、识别、发射等一系列本质延迟后,反导弹要及时飞到拦截点依然是很大的挑战。这意味着三大本质难题:

上升段拦截最有效,但战前就在敌方发射场上空长时间巡逻待机不现实,远离发射基地的上升段拦截在技术上还做不到。

中段拦截只有在来袭导弹的必经之路上进行才有效,如果敌人可以沿广阔前线机动发射,中段拦截必然漏洞百出。

末段拦截在技术上最成熟,但覆盖范围太小,不仅碎片和残骸坠落依然可能造成可观的损害,还需要处处设防。另一个难题是反导覆盖率和饱和攻击应对之间的权衡,敌人对个别目标集中攻击的话,很可能在拦截主要导弹波次之前已经弹药打光,其他地方的反导力量则无所事事。

但弹道导弹攻击也有本质难题:攻击成本较高。从投放重量与发射重量之比来看,弹道导弹无法与作战飞机投掷炸弹相比,可重复使用的作战飞机极大降低了战争成本。弹道导弹只能用于打击点目标,需要作战飞机大量、持续地投放炸弹,才能对整个国家或者地区造成有意义的毁伤。

近年的战争实践表明,现代武器的威力巨大,但现代设施的抗打击能力也非同小可。各种节点的存在使得现代国家容易被“点穴”,各种网络的存在则意味着所有“点穴”的作用都只是暂时的,多路径使得重构迅速、有效。要摧毁现代城市乃至国家,所需要的狂轰滥炸是难以想象的。

甚至可以说,核武器的效用都“打折扣”了。在二战时代,广岛被1.5万吨的核弹荡平,三天后长崎被2.5万吨的核弹荡平。但在现代,小小巴赫穆特就吸收了日复一日的重炮轰击,累计使用弹药可能也上万吨了。面积轰击的散布命中效果大大超过单点爆炸,使得实际上可能等效为更大吨位的核弹。

真主党在贝鲁特的指挥部需要以色列空军投放85吨炸弹才摧毁,考虑到精确制导、钻地弹和现代高爆炸药的威力,可能相当于比实际吨位大得多的爆炸当量。这还是从现有居民区底下挖出来的“业余地下指挥部”,专业工程兵构筑的加固地下指挥所需要战术核弹才能摧毁。

反过来,伊朗的200枚导弹假定都是1吨的战斗部,也“只有”200吨的弹药,相当于足够摧毁两个半真主党指挥部的威力,这要打垮以色列是远远不够的。全部倾泻到一两个空旷的空军基地也只能造成一段时间的封闭,只要工程力量和修复器材给力,恢复到能够战斗出动的水平可能是几天甚至几小时的事。10月1日的伊朗导弹袭击并没有集中火力,严重影响以色列空军出动能力的说法应该是想多了。

200枚导弹不少,在夜空中看过去尤其壮观,但从弹药吨位和可能造成的毁伤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这决定了伊朗导弹袭击能打恼甚至打痛以色列,但不可能打死以色列。

10月1日,以军防空系统拦截的发射物从耶路撒冷上空飞过(来源:新华社记者陈君清摄)

伊朗“认真”了,以色列怎么办?

人们一直对伊朗卷入冲突、造成冲突的扩大化感到担忧,但对伊朗究竟如何扩大冲突不甚了了。在极端情况下,伊朗确实有可能通过什叶派控制的伊拉克、叙利亚,最终从地面威胁以色列,但这是所有想像得到的打法中最愚蠢的选择。以军有能力把远道而来的伊军吃得渣都不剩,也完全背离了通过“抵抗之弧”的持久战耗死以色列的初衷。

伊朗不能无所作为而失去对“抵抗之弧”的领导力,也不能盲动而葬送“抵抗之弧”的根据地。这决定了导弹袭击是伊朗的极限。

以色列的问题则相反。以色列空军的F-15E和F-35战轰具有足够达到伊朗的航程和有用的载弹量,必要时还可得到空中加油的支持,炸弹则可以得到美国几乎无限的供应。但以色列飞机要飞越中立国家才能到达伊朗,少量出动、一次性行动总是有办法的,但大量、持续出动就是完全不同的问题。以色列几乎不可能得到约旦、沙特阿拉伯、伊拉克、土耳其等国的许可,让其作战飞机安全通过领空。从红海、阿拉伯海绕行实在太远,缺乏作战行动的可持续性。

以色列据说拥有中程导弹,但规模可能比伊朗小得多。以色列受到西方军备建设思想的影响,高度重视空中打击,但对弹道导弹的作用相对低估,除非上升到核打击,以色列中程导弹应该不会发挥作用。

至于核弹,据说以色列已经拥有了,伊朗应该还没有。以色列做得到制造成千上万伊朗人的伤亡,这事反正有经验了,在加沙已经有超过4万人丧生、近10万人受伤,但要摧毁伊朗,即使以色列出动核武器,依然谈何容易。

以色列海军太弱小,地面侵入伊朗也根本不是选项。

在4月伊朗“象征性”导弹袭击后,以色列也只是“象征性”反击。现在,伊朗“认真”了,以色列怎么办?可能依然只能“象征性”地反击,只是样子要做得更足一点,但依然不可能投送有意义的弹药量。这也决定了以色列只能打恼甚至打痛伊朗,但打不死伊朗。

以色列可能打击伊朗的核设施、石油设施,甚至高级指挥机关,但以色列做不到“以战止战”。

伊朗或许把导弹库存打掉很多,甚至打空了,但假以时日,导弹库存是会再补起来的,这一点不需要怀疑。导弹袭击本身对以色列的损害不重要,对于“抵抗之弧”的士气鼓舞才是重点。对于需要用持久战耗死以色列的伊朗来说,这是很有利的局面,本来就没有指望一锤子买卖能打死以色列。对于需要用速决战打死伊朗的以色列来说,这是最糟糕的局面,在“抵抗之弧”的绞勒下慢刀子割肉是最痛苦的死法。

在军事上,以色列也领教了导弹战的难缠。

在以色列与哈马斯、真主党的战争中,以色列享尽空中优势。哈马斯、真主党只有挨打的份,对以色列的空中打击基本上毫无办法。

但在伊朗导弹战中,轮到以色列黔驴技穷了,蜻蜓点水的零星轰炸解决不了问题。

最有效的办法当然是直接轰炸伊朗的导弹发射场,但做不到。且不说前面提到的飞越中立国家的问题,伊朗导弹采用洞库秘藏、机动发射,以色列空军需要大量架次和弹药吨位才能摧毁已知洞库,还需要更多架次保持监视,才能对出洞的机动发射系统冒头就打。

在海湾战争中,美国空军F-15E在伊拉克西部沙漠里追猎“飞毛腿”导弹,有所斩获,但最终还是靠地面部队打进去才扫荡干净。绝对空中优势之下,在一眼千里的沙漠里,美国空军都难以可靠地“打地鼠”。以色列空军在伊朗的空中优势远没有那么绝对,伊朗又是大得多的地方,靠摧毁机动导弹发射系统抑制伊朗导弹攻击是靠不住的。

防空导弹同样靠不住。

在海湾战争后,以色列就大力研制反导技术,“铁穹”和“箭”都是成果。“铁穹”对哈马斯和真主党的“喀秋莎”火箭有用,但对伊朗弹道导弹没用。“箭”的实战效果不明,历史上的零星拦截成功不等于对饱和攻击一样有用。“箭”的数量也太少,比如说耶路撒冷和埃希多徳之间的塔尔-沙哈尔空军基地的“箭3”导弹营有4座发射器,每座发射器配发6枚导弹,总计24枚。这对零星的胡塞导弹攻击是有效的,但对伊朗这样的弹如雨下就杯水车薪了。

以色列和伊朗达成“恐怖平衡”

以色列需要像“铁穹”一样低成本、便于大量部署、大量发射但具有“箭”式性能的反导系统,可惜还不存在。

美国都帮不上忙。在4月的伊朗导弹袭击中,美国战斗机拦截了大量伊朗无人机,海上的“宙斯盾”战舰则拦截了大量从胡塞武装方向发射过来的导弹和无人机。英国、法国甚至约旦都拦截了一定数量的伊朗导弹和无人机。弹道导弹不易拦截,但巡航导弹好比更快更低的无人机,只要有准备,战斗机和一般防空是可以拦截的。

但在10月1日的伊朗导弹袭击中,美国军舰发射了十几枚拦截弹,没说成功率多少。考虑到对每枚来袭导弹至少要发射两枚反导弹,相比于200枚左右的伊朗导弹来说,这是聊胜于无了。

有意思的是,即使在4月的伊朗导弹袭击后,美国都没有提出过向以色列提供“萨德”防空导弹。在理论上,这是防御伊朗中程导弹的有效武器,美国甚至指望“萨德”保卫关岛,但“萨德”在以色列彻底缺席。至于“爱国者”防空导弹,这是彻底的黄脸婆了,以色列甚至有意将部分“爱国者”直接送给乌克兰,权当废品回收了。这也意味着美国对以色列反导实际上没法援助了。

以色列的“箭”式在理论上与“萨德”同级,“大卫投石索”则与“爱国者”同级。但就10月1日的实战效果来看,似乎乏善可陈。

英法在中东的军事力量号称参加保卫以色列,实际上有和没有差不多。战斗机防不了弹道导弹,英法舰载防空导弹的格局本来就小,只有有限的反弹道导弹能力,连刷流量都放弃了。

外援和自己的力量都靠不住,只能与对手达到某种“恐怖平衡”,这对以色列是很陌生的。

以色列早就在鼓噪“伊朗核威胁”,在小布什时代就极力鼓动美国对伊朗发动军事打击,消除伊朗的核能力。在小布什到处打击“伊斯兰恐怖主义”的时代,美国确实已经把手指扣到板机上了,但最后还是没有扣下去。在特朗普时代的2018年,内坦尼亚胡在联合国公布了一大堆文件,试图证明伊朗核威胁的现实性和紧迫性,鼓动联合国恢复制裁,并挑动亲以色列的特朗普为以色列“除害”,但美国还是没有动手。

现在,拜登重申对以色列的坚定支持,声言将与以色列合作,势必要伊朗为此次袭击承受严重后果,但没有说明怎样的后果。拜登在被问及美国是否支持以色列攻击伊朗核设施时,直截了当地反对(“The answer is no”)。

欧洲更加不可能支持以色列扩大军事打击。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呼吁立即在中东停火,并警告攻击和报复的危险循环可能导致局势失控。法国总统马克龙、德国总理朔尔茨等领导人谴责伊朗发动袭击,并呼吁各方克制。

在“阿克萨洪水”之后,以色列认定只有军事占领才能可靠避免下一次“阿克萨洪水”。加沙是第一个,接下来是南黎巴嫩,以军在军事上有能力占领加沙和南黎巴嫩,在政治上只有摸着石头过河了。

重要的是,内坦尼亚胡需要打散“抵抗之弧”的凝聚力。伊朗通过“抵抗之弧”的持久压力试图压裂以色列,但避免决战。以色列利用伊朗避免决战的心理,通过不断的挑衅和羞辱弱化伊朗对“抵抗之弧”的领导力,所以以色列需要轰炸伊朗驻大马士革的大使馆,需要到德黑兰去刺杀哈尼亚。

但弹道导弹使得“恐怖平衡”成为可能。这不是核时代互相确保摧毁式的“恐怖平衡”,而是“尽管我打不死你,但我能打痛你;你也打不死我,尽管你能打痛我”。现在伊朗的反击来了,内坦尼亚胡作死成功,但以色列可能真需要单干了。

在战术上,哈马斯现在处于蛰伏状态,真主党也因为领导层和骨干力量受到严重杀伤而处于虚弱状态,以色列现在对伊朗发难可能是最好时机。美国大选将近,美国可能顾不上强力施压以色列,也对内坦尼亚胡深度作死有利。

问题是,以色列与伊朗乃至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冲突从来不是时机问题,从来就充满了初一和十五。以色列可能对伊朗发动强力反击,甚至取得一些成功,但战术成功改变不了和平之路越走越窄的现实,这与以色列的刺杀战是同样的问题。

与此同时,“恐怖平衡”成为以色列必须面对的新现实。

文章来源:观察者网时评专栏底线思维,作者晨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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