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朝乾隆年间，杭州府有个叫李员外的富商，家里特别有钱，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李丹姝。丹姝刚满十六岁，长得跟天仙似的，尤其喜欢牡丹，她住的小院里种满了名贵的牡丹品种，人们都叫她 “牡丹仙子”。城里好多有名望的家族、当官的人家子弟都慕名来提亲，可丹姝觉得他们太浮华，全都委婉地拒绝了。李员外夫妇为此特别发愁。

阳春三月，西湖边的牡丹刚开始绽放。丹姝带着贴身丫鬟碧荷去赏花。走到断桥附近，突然听到有人悲伤地哭泣。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青年跪在一丛枯萎的牡丹前，哭得眼泪像下雨一样。丹姝心地善良，让碧荷过去问问情况。青年自称柳慕云，家住在城外，世代都以种植牡丹为生。他哽咽着说：“家里传下来一株有一百年的‘玉楼春’牡丹，是母亲最心爱的宝贝，更是全家的生计来源。前几天它突然得了怪病，一夜之间就枯萎了。母亲本来身体就弱，听到这个坏消息，病情加重，又没钱请大夫…… 眼看母亲就要…… 我……”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

丹姝喜爱花草，也同情他的孝心，对碧荷说：“快把我荷包里的银子都给他，让他赶紧去请大夫救母亲！” 碧荷连忙把一包足足有五十两的银子递过去。柳慕云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小姐就像仙女下凡一样，连忙磕头道谢：“小姐的大恩大德，慕云一辈子都不会忘！请问小姐的芳名和住处？以后我一定变卖家产，把银子如数还给您！” 丹姝见他情真意切，不忍心拒绝他的心意，就让碧荷告诉了他住址，还叮嘱他先救母亲要紧。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过去了。一天，丹姝正在绣楼窗边修剪牡丹，碧荷急忙来报告：“小姐！那个柳慕云来了！” 丹姝赶紧请他进来。柳慕云风尘仆仆的，但精神很好，深深地作了一揖：“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母亲得到好大夫的诊治，已经康复了。只是…… 只是这五十两银子，慕云现在实在没有能力偿还。家里的牡丹还没恢复元气，卖不上价钱。今天特地来跟您说明，绝不是想赖账，恳请小姐宽限一段时间，慕云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会还清！” 他说话恳切，脸上带着愧疚。

丹姝见他这么守信用、重承诺，心里对他的好感更多了。她眼珠转动，温柔地说：“柳公子不必着急。银子的事就别再提了。我看你精通花草技艺，我家的牡丹园正好缺一位懂行的花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屈就？” 柳慕云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回家告诉母亲后，第二天就来上工了。

柳慕云照料牡丹非常用心，技艺也很精湛。园子里的牡丹在他的打理下，变得更加娇艳，甚至有几株快要死的名贵品种也重新活了过来。李员外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称奇，不到半年，就提拔他为花房总管，月钱也翻了一倍。年底结账的时候，柳慕云终于攒够了五十两银子。他郑重地捧着银子走到丹姝面前：“小姐，银子还给您！救命之恩，让慕云以后慢慢报答！” 丹姝见他这么守信，心里已经暗暗喜欢上他了，只觉得这个人品性珍贵，远远胜过那些纨绔子弟。

柳慕云继续留在李府。丹姝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常常借着赏花的名义去花房。碧荷多机灵啊，笑着问：“小姐，您是不是对那位柳总管……” 丹姝脸颊泛红，没有否认，说：“碧荷，你看他怎么样？” 碧荷说：“人品和才学都是上等的。虽然出身贫寒，但就像淤泥里的白藕，清贵得很呢！小姐如果有意思，奴婢愿意像红娘一样为您效劳！”

第二天，碧荷找机会把丹姝一块绣着并蒂牡丹的丝帕塞给柳慕云，低声说：“这是小姐的心意，你可不要辜负了她的深情！” 柳慕云像被雷击中一样，捧着丝帕，心里又激动又惶恐不安：“我…… 我有什么资格呢？怎么敢高攀小姐！碧荷姑娘，请把这丝帕还给小姐，慕云…… 万万不敢接受！” 碧荷生气地说：“真是个榆木疙瘩！小姐一片真心，你却这么胆小畏缩！” 夺回丝帕，气呼呼地走了。

李员外夫妇见女儿年纪大了，又有人上门提亲，是杭州盐商巨富的儿子钱万贯。这个人仗着家里和官府有关系，在乡里横行霸道，名声很坏。李员外虽然不喜欢他，但害怕他家的势力，只好假意应付，说要问问女儿的意思。丹姝得知要嫁给钱万贯，坚决拒绝，直截了当地说心里只有柳慕云。李员外非常生气：“荒唐！我李家的千金，怎么能下嫁给一个花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转身就找来柳慕云，递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慕云，你花草种得很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钱你拿着，去别的地方找活干吧。”

柳慕云心里像被刀绞一样，明白这是要赶自己走，可又没有能力反抗。他默默地收拾好行李，把银票留在桌上，对着丹姝绣楼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难过地离开了。丹姝得知柳慕云被父亲赶走，就像丢了魂一样，不吃不喝，人也一天天憔悴下去。李员外心疼女儿，就撒谎说：“孩子啊，我本来是想试探他是不是真心的！如果他真的爱你，一定会回来争取的！没想到他拿了银子就走，这么薄情寡义，不值得你爱！” 丹姝流着泪说：“爹爹骗我！慕云绝不是贪财忘义的人！” 李员外被说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钱万贯听说丹姝心里只有柳慕云，嫉妒得要命，竟然派手下的恶奴在半路上把柳慕云推下了山崖！丹姝听到这个噩耗，万念俱灰，一病不起，眼看就要不行了。柳慕云的魂魄飘到阎罗殿，心里还惦记着丹姝的安危，苦苦哀求不愿意投胎。阎王被他的真诚感动，允许他的魂魄暂时附在一只偶然飞过李府、全身雪白的丹顶鹤身上。

白鹤飞进丹姝的闺房，落在她的病床前，发出哀伤的鸣叫。丹姝朦胧中看到这只白鹤非常神骏，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给它取名叫 “雪翎”。从那以后，雪翎日夜陪着她，用长嘴为她梳理头发，衔来露水给她润嘴唇。丹姝对着雪翎诉说心里话，白鹤就静静地听着，眼里好像有泪光。说来也怪，丹姝的病竟然慢慢有了好转。

钱万贯见丹姝病好了，比以前更漂亮了，竟然强行抬着花轿上门抢亲。混乱中，雪翎像一道白光快速冲下来，狠狠地啄向钱万贯的眼睛！钱万贯疼得厉害，抽出防身的匕首，一刀刺中了雪翎！雪翎哀叫一声，倒在了血泊里。丹姝看到这一幕，惨叫一声，扑向雪翎，心里痛苦到了极点。那个钱万贯回家后，伤口莫名其妙地溃烂流脓，发起高烧，不到三天就死了。

雪翎死后，丹姝抱着它的尸体，变得痴痴傻傻的，整天只念叨着 “慕云”、“雪翎”。李员外到处找名医都治不好她，没办法，只好去求灵隐寺的高僧。高僧打坐了一会儿，叹息着说：“这是前世的缘分还没了结。柳慕云的魂魄已经进入轮回，投生在城西三十里的‘杏花村’张铁匠家，刚满月。赶紧把这个孩子抱回来，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你女儿的病自然就会好。”

李员外夫妇半信半疑，按照高僧的话找到了杏花村的张家。张家很贫穷，已经有三个儿子了，正发愁养不活这个刚出生的小儿子。李员外送了他们很多金银，把婴儿抱回了家。说来也神奇，婴儿一被丹姝抱在怀里，她浑浊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清亮了，紧紧抱着孩子，叫道：“慕云！” 李员外于是给婴儿取名叫 “李念云”。

念云一岁的时候，突然开口清楚地说：“丹姝不要难过，我是柳慕云，也是雪翎，这次转世为人，特地来履行约定，娶你为妻。” 全家人都很震惊。李员外夫妇这才相信因果轮回，再也没有异议了。

十八年后，李念云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才学和相貌都像他的名字一样，出众不凡。丹姝因为当年白鹤衔来的仙露滋养，容貌竟然还像十八岁时一样。念云向父母郑重提亲，请求娶丹姝为妻。李员外夫妇高兴地答应了，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婚后两人感情深厚，生了一对儿女。李念云（也就是柳慕云）活到八十岁，和丹姝在同一天无病去世。他们传奇般的爱情和白鹤报恩的故事，伴着西湖的烟雨和盛开的牡丹，一代代流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