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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相爱九年,所有人都知道祁司南爱妻如命。
知他豪掷千金为她办了一场轰动全网的世纪婚礼。
知他在她肾衰竭病危时,毫不犹豫割肾救妻。
还知道秦羽墨腆着脸放言愿意为爱做小,公然追求祁司南三年他却从来不为所动。
甚至在秦羽墨第99次向他大胆示爱时,开直播立誓——
‘祁司南爱林婉瑜至死不渝,什么阿猫阿狗别来沾边。’
可就是这样一个把心剖给全世界的男人,却在两个月前第一次夜不归宿。
林婉瑜与祁司南携手走过了九个春秋,她曾两次向他提出离婚。
第一次是在他们的新婚之年,祁司南在一次活动中不慎被狗仔队抓拍到了一张错位的照片,林婉瑜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背叛了我,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消失在你的世界。”
祁司南的眼眶瞬间泛红,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而又温柔:“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婉瑜,我发誓永远不会背叛你。”
那夜,他甚至在梦中都紧握着她的手,害怕她真的消失。
而第二次提出离婚,就发生在今晨——
林婉瑜挺着九个月的孕肚,冷静地为他整理衣领,然后提出了离婚。
这不是玩笑,不是试探,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祁司南愤怒至极,不小心惊动了她腹中的孩子。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祁司南的手颤抖不已。
好不容易抵达医院门口,林婉瑜疼痛难忍,眼中泛着泪光,她抓住他颤抖的手,正要开口,却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
祁司南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但电话却像不屈不挠的幽灵,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直到第三遍铃声,祁司南终于爆发了:“你他妈的没完没了是不是?我老婆现在肚子疼得要命,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顾不上!明白了就给我滚!”
他正要挂断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声夹杂着风的哭腔。
“那如果我在死前想见你最后一面呢?你有空吗?”
这声音,林婉瑜再熟悉不过。
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祁司南的衣袖。
不出所料,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在哪里?”
他尽量压低声音,试图避开林婉瑜的注意。
电话那头却轻轻笑了:“祁司南,追你太累了,我真的爱不动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下辈子能比她先找到你。”
“你……”
“啪嗒——”
电话挂断,祁司南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林婉瑜看着他眼中一点点失去了自己的身影,看着他拨回去电话被挂断后,情绪逐渐失控。
最后,他那双焦急难掩的眼睛对上了她的目光。
“老婆,你先跟护士进去,我有点急事要处理,我马上回来。”
他是真的急了,松开她就要离开。
林婉瑜却固执地没有松手:“你说过,会陪着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又被一条短信提示音打断。
这次,对方发来了一张从高楼往下拍的照片。
没有多余的话语,却足以让祁司南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婉瑜你别怕,我保证忙完就回来。”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林婉瑜连他的衣角都没拉住。
温热的感觉从身下流出,疼痛加剧,蔓延至心脏,她讽刺地看着裙摆上的红色,眼泪流进了嘴里,苦涩难耐。
所谓的急事,不过是与秦羽墨有关……
他们相爱九年,所有人都说祁司南爱妻如命。
知道他曾为她举办了一场轰动全网的世纪婚礼,知道他在她肾衰竭病危时,毫不犹豫地割肾救妻。
秦羽墨总是厚着脸皮,扬言愿意为了爱情做小角色,她对祁司南的追求已经持续了三年,但他从未动摇。
甚至在秦羽墨第99次大胆示爱时,祁司南竟然在直播中发誓——
“祁司南爱林婉瑜至死不渝,其他的阿猫阿狗就别来烦我。”
然而,这个对全世界展示忠诚的男人,却在两个月前第一次整夜未归。
林婉瑜怀着身孕,等待了一整晚,却等来了一段令人窒息的视频。
视频中,那个曾誓言用生命爱她的男人,抱着满身是血坐在浴缸里的秦羽墨,一遍遍哀求她不要再伤害自己,声音沙哑,泪水模糊了双眼。
“秦羽墨,我认输,我承认看到你受伤我心疼了,我答应和你在一起,除了祁太太的位置,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求你别再让我这么痛苦。”
那夜,他在床上用尽各种方式哄着秦羽墨,自此,夜不归宿成了他的常态。
林婉瑜也不再是他的优先考虑。
痛苦在林婉瑜心中不断积累。
她本能地保护着自己的小腹。
在她失去意识前,她模糊地看到一个身影走到她面前,拿走了她的手机……
当她再次听到声音时,她发现自己被陌生的面孔和混乱的声音包围。
冰冷的医疗器械在她体内穿梭,紧接着是一连串紧急的声音——
“产妇血氧降到六十!”
“产妇心率下降!”
“产妇大出血,孩子也有窒息的危险,快联系她丈夫!”
……
林婉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了仪器冰冷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护士冷漠地报出了一段冰冷的数字。
“京市时间2024年2月14日上午11点22分,孕妇林婉瑜及其新生儿,抢救无效死亡。”
同一时间,专为情人节定制的烟花从御湖别墅升空、绽放。
烟花转瞬即逝,其中隐藏着一行隐秘而暧昧的小字——
【祁司南会爱秦羽墨,直至生命尽头。
】
林婉瑜意识彻底清醒时,她的灵魂已经飘到了上空。
她清晰地看到自己死在手术台上,那副狼狈又可悲的样子。
曾经那张鲜活的面庞,就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朵,再无生机。
刚刚报完她死亡时间的护士还在叹息。
“祁先生对妻子的爱是出了名的,听说这个孩子也是他期待了很久的爱情结晶,现在一尸两命……也不知道他看到这惨烈的画面,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们指的是她肚子上那条被手术刀切开,还没来得及缝合,又深又长的伤口。
确实吓人。
林婉瑜最爱漂亮。
当她的肚子上出现第一条妊娠纹时,她难过地抱着镜子照了很久。
但她记得那天,真正哭泣的是祁司南。
她把肚子的照片拍下来发给了他。
他的回复是无尽的愧疚,和一声沙哑至极的“对不起。”
她轻叹一声,心中满是愧疚,因为他让她这么早就成为了母亲,因为他让她那美丽的腹部留下了丑陋的妊娠纹。
二十六岁的他,因为深爱着她,心中充满了歉意。
然而,时光流转,林婉瑜凝视着那覆盖她遗体的白布,心中不禁泛起疑问:如果二十七岁的祁司南得知,因为他,二十六岁的林婉瑜永远留在了手术台上,他是否会对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一丝后悔?
林婉瑜心中苦涩,眼前突然亮起一道白光。
当她再次睁开眼,她看到了记忆中那张熟悉的面孔,祁司南脸颊泛红,衣衫不整地与秦羽墨躺在同一张床上。
床头柜上,那部挂着她赠送吊坠的手机正剧烈震动,似乎要传递医院的噩耗。
祁司南伸手欲接,却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拦住。
秦羽墨满脸娇羞,气息微喘,依偎在他怀中,手指在他心口轻轻画圈,轻声细语:“司南哥哥,今天别回去了,好吗?”
祁司南身体一紧,按住她不安分的手。
秦羽墨却更加放肆,翻身骑坐在他身上,从床头柜中勾出一套布料稀少的衣物,随意扔到他身边。
“哥哥,我学会了新的姿势,保证你会喜欢。
你每天都陪着你的妻子,难道就不能在情人节这一晚陪陪我吗?”
她的模样实在诱人,但林婉瑜却不禁回想起她与祁司南的初夜。
那时,他眼中满是渴望,却依旧顾及她的感受,深情地说:“婉瑜,我真是太爱你的纯洁了。”
然而现在,他的眼神中却涌动着别样的情绪。
“小妖精,你还敢诱惑我,待会儿就别哭着求饶。”
暧昧的声音刺耳,很快淹没了手机的震动声。
这样的场景,林婉瑜在视频中见过无数次,但亲眼目睹却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祁司南的眼中还藏着另一个女人。
房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份盖过章的“对羽墨的保证书”:
【保证以后不再让羽墨宝贝感到不安。
】
【保证不会再对羽墨宝贝发火。
】
【保证会立刻回复信息,立刻接听电话,还要陪羽墨宝贝度过每一个重要的节日,让羽墨宝贝感到被爱。
】
……
落款处,是祁司南那飞扬跋扈的签名。
林婉瑜紧握拳头,心中涌起一股恶心,更多的是悲哀和讽刺。
他在陪伴秦羽墨做这些幼稚的事情时,她和孩子,还躺在冰冷的停尸房中。
耳边的声音愈发激烈,她再也无法忍受胃中的翻腾,无声地干呕几声,转身想要逃离。
但命运似乎在捉弄她,无论她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远离祁司南十步之外。
她想要逃离,却无法逃脱。
房间里令人作呕的声音一直持续到黎明破晓。
林婉瑜蹲在角落,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放空。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不要听,不要想,不要在意……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熬过去,就会好起来。
最后一声沉闷的叹息响起,林婉瑜的灵魂还是忍不住剧烈颤抖。
那股恶心的感觉就像附在她身上的恶鬼,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她还在恍惚间,门被猛地拉开,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祁司南已经匆匆穿上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脖子上那道刺眼的红痕,让林婉瑜感到一阵反胃,想要移开视线。
然而,他突然停在她面前,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那目光太过炙热,仿佛穿透了时间的长河,直击林婉瑜的灵魂深处。
她紧握着沾血的衣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祁司南”三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门被彻底拉开。
秦羽墨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男士衬衫,与祁司南手牵手走了进来,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昨天在你衣服口袋里发现的,我知道你想给我一个惊喜,但它自己掉了出来,我就忍不住偷偷看了。”
林婉瑜顺着他们的目光转过身,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放着一个丝绒的戒指盒。
原来,他们并不是在看她。
林婉瑜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心痛。
秦羽墨的笑容更加羞涩,她径直穿过林婉瑜的身体,走到餐桌边拿起戒指盒打开。
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粉钻女戒。
林婉瑜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枚戒指——那是祁司南亲手为她设计的,名为‘挚爱’。
他说,他们已经走过了九年,未来的日子里,他要用‘挚爱’将她牢牢套住,他要她的一生一世。
然而现在,那枚‘挚爱’却被秦羽墨戴在了无名指上。
她娇嗔地嘟着嘴,似乎还有些不满。
“送戒指也不知道先问问尺码,这戒指小了点,不过,看在你昨晚那么用心哄我的份上,我就勉强原谅你啦。”
她兴奋地把手伸向台灯下,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光芒,刺得林婉瑜眼眶发酸。
祁司南却突然皱起眉头,脸色变得冰冷:“这不是给你的,摘下来。”
秦羽墨的笑容瞬间凝固:“司南哥哥……”
“我说过,该给你的不会少,不属于你的,也别妄想。”
他毫不留情地从她指尖摘下戒指,看着内圈雕刻的‘lwy’三个字母,仿佛终于想起了那个被他遗忘的妻子,记起给她打电话。
可是祁司南,再也不会有人接了。
林婉瑜已经死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时时刻刻守着电话,也不会有人在家里为你亮着灯,等你回家。
电话第三次自动挂断,祁司南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他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是给她发了条信息——
【还在生气?】
【可是老婆,这件事我不想道歉,你明知道我有多爱你,没有你我会疯,你还拿离婚来吓我,老婆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他打下这些字的时候,眼中满是委屈。
林婉瑜却忍不住笑出声,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
他所谓的爱她,就是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门口,跑来给秦羽墨写那些幼稚至极的‘道歉书’,然后在床上用身体哄着她,整晚不曾停歇?这种钻心的痛,不过如此。
连续两条信息没有回复,祁司南的眉头皱得更深,他还想再打回去。
秦羽墨却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你都要和我离婚了,还这般低声下气,何必呢?不是说好,你和我在一起时,心里不能有她的影子。”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祁司南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别闹了,我得再给我妻子打个电话。”
他的话音刚落,手机屏幕便亮起了医院的来电。
可秦羽墨却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她在试探,想看看祁司南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没想到,男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
“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说过,我只爱我的妻子。
你私下怎么闹都无所谓,但你要是敢和我妻子争风吃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是如此真挚,林婉瑜竟然看不出任何的伪装和虚假。
可是,他的背叛也是真实存在的。
沉默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秦羽墨的眼睛便红了。
“对!我是小三!我下贱!我对你的感情深到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自欺欺人地把你的同情当成爱情!我当然没资格和林婉瑜相比,我是下贱之人,行了吧!祁大少爷!”
她委屈地将手机扔给祁司南,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委屈。
林婉瑜却没有感到任何的快意。
九年的朝夕相处,她太了解祁司南了。
秦羽墨一哭,他的脸色就变了。
他的眼神透露出,他心疼了。
果不其然,秦羽墨转身离开后,他立刻打电话给助理,让他去提一款女士跑车。
秦羽墨的眼神随即飘了过来。
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这下开心了吧?”
“才没有呢!”秦羽墨强忍着笑意,嘴巴还撅着。
祁司南无奈,又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她轻哼一声,他便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耐心似乎无穷无尽。
林婉瑜就这样站在两人面前。
尽管已经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她仍旧无法理解。
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真心,怎么就变得如此易变呢?她强忍着泪水,抬头想要离开。
余光却不经意间瞥见了秦羽墨手机屏幕上的对话。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祁司南依旧温柔地吻着她的发顶。
秦羽墨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手机掉落在地,她转身紧紧抱住身后的男人。
“我看到了一则,特别好的消息。”
祁司南任由她胡闹,脑袋自然地埋在她的胸前。
“小妖精,心情好了就来勾引我,昨晚还不够吗?”
“不够,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永远和你在一起。”
……
水声渐渐响起。
林婉瑜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对话,却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按你说的都办妥了,林婉瑜一尸两命,你可以放心了。
】
【干得漂亮,钱会按时打到你账户。
】
她渴望让他亲眼目睹,因为他所谓的爱,她已变得如何狼狈!他曾信誓旦旦要守护她一生,可他的守护又在哪里!但无论林婉瑜如何绝望,如何嘶声力竭,一切努力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仿佛被世界遗弃,只能无助地目睹她的丈夫在那个害她和孩子丧命的人身上,尽情放纵。
她的脑海被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填满——她和孩子,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直到半小时后,客厅才重归寂静。
林婉瑜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她蜷缩在墙角,目光呆滞地凝视着窗外被风卷起的枯叶。
这一刻,她终于深刻体会到,比起痛苦,更多的是恶心和不甘。
她不明白命运为何如此不公,为何偏偏是她要死去?沙发的另一端,祁司南轻轻拍打着依偎在他身上撒娇的人,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起来吧,穿上我昨天送你的那套衣裳和首饰,我带你去享受一顿美食。”
林婉瑜机械地捂住耳朵,她此刻,实在不想听到他们的对话。
然而,秦羽墨那娇嗔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
“你不怕被人看到吗?我还记得你说过——‘如果被我老婆发现,后果自负’。”
她模仿着他的语气,既凶狠又带着一丝委屈。
“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不想因为一顿饭被人拍到,惹怒你老婆,你又怪罪于我。
我和你的老婆不同,我连爱你都是小心翼翼……”
祁司南却只是轻轻推着她去换衣。
“难得见你这么开心,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这顿饭就当作为你的笑容庆祝。”
庆祝……吗?林婉瑜捂着耳朵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他竟然要为了她和宝宝的死,庆祝?林婉瑜低头凝视着自己那无形的身体,讽刺感如潮水般涌来,她苦涩地笑了笑,再无挣扎的力气。
只能随风,无奈地被束缚在祁司南的身边。
看着他带着秦羽墨前往市中心的法式餐厅,两人举杯庆祝,庆祝她和孩子死亡的消息。
一窗之隔。
餐厅内小提琴声悠扬,窗外却是大雨如注。
林婉瑜站在风雨中,悬空的手终究忍不住落在了平坦的小腹上。
这一路,她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早点放手,她和孩子是否就能避免这样的结局。
那个在她腹中孕育了九个月的孩子,她甚至没有机会拥抱一下……
她讽刺地笑了笑,只见玻璃后,祁司南拿着手机站起身,脸上掩饰不住的心虚。
“奶奶?”
这次,没等秦羽墨再撒娇,他迅速走到一边:“喂,奶奶,我在,你说,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自然是来通知他,她的死讯。
医院找不到他,只能联系她唯一的亲人。
说来可笑。
当年承诺她海誓山盟不离不弃,到头来,他连她死都不知道。
她的尸体,到最后还得奶奶来处理。
她依然记得那位穿着褪色裤子,即使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也不忘给她买糖的慈祥老太婆。
林婉瑜的心,如同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隐隐作痛。
她不敢去想,老太婆是如何孤独地处理自己的后事。
她多么希望,老太婆能忘记她,至少那样,就不会感到痛苦。
然而,电话那头,老太婆呼唤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如昔。
“婉瑜,婉瑜……婉瑜回家了。”
就像童年时无数次召唤她回家吃饭一样,但这次,老太婆再也等不到她的婉瑜了。
祁司南并未察觉电话那头的异常,他的手指被秦羽墨轻轻勾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奶奶,我这边突然有点急事,如果您……”
“如果你想见婉瑜最后一面,就现在回来。”老太婆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祁司南的眉头紧锁:“奶奶,您在说什么?什么最后一面?您是不是又忘了?我和婉瑜已经结婚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坚定地重复着对她的承诺,却舍不得放开与秦羽墨勾着的手。
“没有了。”
老太婆的话语渐渐模糊,她努力了半天,最终只记得林婉瑜的名字。
“婉瑜,宝贝,化为尘埃,消失了,再也不见了……”
她的声音又开始哽咽。
祁司南犹豫着,想要说去看看,却被秦羽墨紧握的手指打断。
秦羽墨一脸委屈,无声地抗议:“不是说好要庆祝的吗!”
祁司南沉默了,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而用安慰的话语:“奶奶,您别担心,婉瑜和宝宝都很好,等明天我带您去看她们。”
电话挂断后,他想着,又给林婉瑜发了条信息:【老婆,我明天带奶奶来看你,等你出院,我们全家一起去拍全家福。
】
就在这时,窗外一辆灵车缓缓驶过。
祁司南的心脏猛地一紧,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紧接着,他的手机又传来一声提示音。
林婉瑜低头一看,屏幕上弹出一条‘自己’的回复——
【祁司南,我们离婚吧。
】
祁司南愣在原地。
林婉瑜的惊讶不比他少。
她惊讶的是,这条信息是谁发的。
而祁司南不敢置信的,是那句‘离婚。
’
他急忙回拨电话,一连打了十几通电话都被拒接。
祁司南打开与林婉瑜的消息界面,手指颤抖着敲打。
【老婆,我们结婚那天就说过一辈子在一起不提离婚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好不好?为什么非得离婚?】
他只记得,他们在神像前发过誓,天崩地裂都不会分开。
却忘记了前提,是矢志不渝的男欢女爱。
忘记了,是他背叛了这段感情在先。
祁司南连续发了三条信息。
圆圈转了半天,最后却只多出三个红色感叹号。
那一刻,他的脸色沉到了谷底,转身拿起衣服就要走。
秦羽墨却拦住了他。
“让开。”
在这一刻,他依然努力抑制着情绪,不愿伤害秦羽墨。
那份真挚的喜欢,林婉瑜抬头,想要露出一抹笑意。
秦羽墨却犹豫着,将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司南哥哥,我朋友刚刚给我发了些东西……”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
林婉瑜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林婉瑜亲密地依偎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那显然是一张合成的照片。
林婉瑜本能地想要辩解,但当她抬头,看到祁司南那双充血而忍耐的眼睛时,她的话在喉咙里卡住了。
他相信了。
面对这样一张劣质的合成图,那个曾承诺永远信任她的男人,眼睛却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稳定情绪,还算理智地再次拨打了林婉瑜的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通了。
祁司南的声音哽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你要和我离婚,是因为别的男人吗?”
他的问题直截了当。
但电话那头,注定不会有林婉瑜的回答。
他却将这份沉默视为默认。
“说话!林婉瑜!你真的要为了外面的男人,放弃我吗?!”
林婉瑜只是笑了,笑得眼眶通红。
他也知道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
那他每次在秦羽墨家彻夜不归的时候,是否曾想过,她是否也会痛彻心扉?长时间的沉默后,电话再次被挂断。
祁司南不甘心,再次拨打过去,却只剩下一串冰冷的电子音。
“好!好得很!”
他紧握着手机的手因用力而泛白。
下一秒,一双纤细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没事的司南哥哥,你还有我,我用生命发誓,我绝不会离开你。”
祁司南眼中的情绪依旧剧烈波动,但他紧握的手突然放松,转而用力握住了秦羽墨的手。
他的力气之大,仿佛想要与她融为一体。
林婉瑜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紧握的手,心中忽然一片空落。
还有什么,值得期盼的呢?
之后的日子里,祁司南再也没有联系过林婉瑜,也没有回过家。
他像是在报复,每天带着秦羽墨出席各种活动、爬山看海,招摇过市。
林婉瑜就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
看着他在沙滩上,幼稚地为秦羽墨用蜡烛摆出爱心。
看着他们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深情地接吻。
看着他带着秦羽墨去做曾经他带她做过的每一件事。
她的心,从最初的痛彻心扉,到最后变得麻木冰冷。
她不止一次地思考,真心这种东西,为何如此经不起时间的打磨。
那句:“这些事情,我只跟这辈子最爱的婉瑜做。”
在秦羽墨的每一次笑容中,变得荒谬可笑。
林婉瑜去世后的十五天,祁司南依旧没有回家。
他刷着和林婉瑜一起创办的家庭银行卡,和秦羽墨在外头住酒店,购物,挥霍无度。
那些曾经说要为宝宝提前攒下的小金库,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花了四分之三。
吃饱喝足后,在回去的路上,秦羽墨提着大包小包,抱着祁司南,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祁司南敷衍地应了几声,眼神却始终离不开手机屏幕,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某个人的消息。
林婉瑜心中自嘲,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请问,你见过我的婉瑜吗?”
她的心猛地一紧,转身便看到那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她显得有些不安,轻轻扯着祁司南的衣角。
祁司南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奶奶,他下意识地松开了秦羽墨的手。
“奶奶,您怎么来了?”
奶奶一认出祁司南,眼中的光芒瞬间亮了起来:“婉瑜不见了,司南,你能帮奶奶找找她吗?我给她买了她最爱吃的排骨,你能让她回来吗?”
听到林婉瑜的名字,祁司南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他刚想开口,却瞥见了奶奶手中的骨灰盒,眉头紧锁。
“奶奶,您抱着的是谁的骨灰盒?”
奶奶凝视着手中的骨灰盒,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她紧握着祁司南衣袖的手,力量大得惊人。
“祁司南!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婉瑜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让她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死不瞑目!你忘了你娶她时对她许下的承诺了吗?”
她的声音嘶哑而颤抖。
祁司南却被‘死不瞑目’这四个字震得呆立当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什么死不瞑目?婉瑜在月子中心好好的,奶奶您是不是做了噩梦?”
“不是梦!”奶奶坚定地反驳,眼中满是泪水。
“婉瑜死了!她为了给你生孩子,死在了手术台上!你不喜欢她,就还给我吧!那是我一手带大的宝贝,你不要她,我要啊!”
是的,她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宝贝。
林婉瑜强忍着泪水,轻轻地走到奶奶身边,她透明的手指试图抚摸奶奶佝偻的身体,却只感到一阵风,或是心痛,让她的灵魂都在颤抖。
祁司南却依旧不信:“奶奶,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婉瑜好好的,怎么可能出事。”
秦羽墨也感到了慌乱,她咬着牙,想要拉走祁司南。
奶奶却紧紧抓着他,不肯放手。
“你把婉瑜还给我!”
林婉瑜看着那个只到她肩膀的老妇人,心如刀绞。
她看到祁司南眼中闪过一丝动摇,秦羽墨则强忍着慌乱,假装愤怒。
“林小姐真是太过分了,竟然教唆老人一起陪她演戏,想要离婚也不必这样吧。
我朋友前几天还跟我说看到林小姐出院了,在海边和一个男人度假,我怕你伤心,一直没敢告诉你。”
她的演技拙劣,说话时眼神不自觉地四处游移。
这明显是个一眼就能看穿的谎言,祁司南却似乎信以为真。
他看着奶奶手中的骨灰盒,眼中的情绪从震惊转为嘲弄和冷漠。
“奶奶,您别听她的话,我陪她去的每一次产检,她的身体状况我比谁都清楚,谁也死不了,她更不可能。”
“可是,婉瑜她真的死了啊!”奶奶的声音颤抖着。
“够了!”祁司南压抑着情绪,挣脱奶奶的手,转身的瞬间,一声闷响划破空气。
骨灰盒摔落在地,灰烬四散飘扬。
“婉瑜!”
奶奶几乎是本能地跪下,想要捡起那些散落的灰烬。
但秦羽墨的动作更快,她脚下一滑,将盒子踢得更远。
骨灰随风飘散,奶奶的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不要,不要这样对待我的婉瑜!她已经受尽了痛苦,你们为何还要欺负她!”
她绝望地推开秦羽墨,红着眼,用手去捧那些灰烬,就像小时候她被所有人欺负时,只有奶奶将她视若珍宝。
林婉瑜的心如刀割般疼痛。
秦羽墨的眼眶也湿润了:“对不起,司南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与你无关,你无需道歉。”祁司南扶起秦羽墨,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感。
“奶奶,您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羽墨何错之有?”
“那我的婉瑜又有何错?!她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你,只因你一句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孩子像她一样,她那么怕苦怕痛,却硬是看了九年医生才怀上孩子,她把一切都给了你,而你呢?你又是如何对待她的!”奶奶紧紧抱着骨灰盒,眼中满是绝望。
此时,连日的雨终于落下,骨灰被雨水冲刷,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不要!”
奶奶不顾一切地挡在骨灰前,试图挽救。
但大雨太过迅猛,转眼间,骨灰只剩下一小滩,沉在地砖的缝隙中。
奶奶不肯放弃,她固执地伸手在砖缝中摸索,哪怕指甲断裂流血也不停。
鲜血、雨水和骨灰交织在一起。
林婉瑜挨着她蹲下,细雨穿透她的心,她的身体虽然干净,但内心却如同经历了一场暴雨,痛彻心扉……
“算了,奶奶,我们放弃吧,一切都已经散了,我们回家好吗?”
奶奶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她的名字。
或许是记忆再次出现了偏差,她又开始忘记,却唯独记得要带婉瑜回家。
“要带婉瑜回家。”
祁司南凝视着那堆被冲散的骨灰,心中莫名地一痛。
他感觉有些重要的东西正在慢慢消逝,但这种感觉也只是转瞬即逝。
当他看到秦羽墨时,脸上的迟疑也随之消散。
“奶奶,您别演了,告诉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和她离婚,她当初答应过我永远在一起,要骗就骗到我死为止!”
说完,他转身离去。
秦羽墨几乎忍不住笑意,追了上去,却还是假装皱起了眉头。
“司南哥哥,那些骨灰……”
“什么骨灰!”他冷着脸,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吉利的话。
“不过是一堆做戏的晦气东西,被水冲干净了才好,省得林婉瑜不安分总想着骗我!”
可是,她真的死了啊……
林婉瑜轻轻触摸着被雨水浸透的骨灰,嘴里满是苦涩。
她的死,难道很奇怪吗?生孩子,难道很轻松吗?这世上,真的再也没有林婉瑜了。
海城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淹没。
祁司南匆匆回到车内,吩咐助理将奶奶安全送走,随后便带着秦羽墨直奔医院。
他心中满是对秦羽墨的担忧。
不过是一场小意外,擦伤而已,他却紧张得如同天塌下来一般,一路上沉默不语。
抵达医院后,他忙前忙后,帮她挂号,拉着她做全身检查,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林婉瑜静静地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皱着眉头,看着祁司南,一脸的不赞同。
“她的脚并无大碍,但是小伙子,关心女朋友不应该只在她受伤时才表现出来。
她营养不良,这样下去,将来怀孕都会成问题。”
“女朋友”三个字让林婉瑜心头一紧。
祁司南却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接过报告。
他转头看向秦羽墨,她正托着腮,笑得像个孩子。
他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看我被骂,你很开心?”
秦羽墨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笑意:“不是开心,是高兴。
司南哥哥,你没有否认我是你女朋友。”
祁司南似乎这才意识到什么,眉头紧锁,想要纠正她的话。
秦羽墨却抢先一步,抱住他的腰,打断他:“祁司南,你越来越宠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你对我的喜欢也在增加?或许不久的将来,我也能成为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她的眼中满是期待,那模样让林婉瑜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也曾天真地以为,他说的“一辈子”就是真正的一生一世。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再多的喜欢,也抵不过新鲜感的诱惑。
林婉瑜靠在冰冷的椅子上,心中的绝望渐渐平息,只留下淡淡的疼痛。
祁司南似乎被秦羽墨的笑容所吸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秦羽墨的头上。
“你知道我宠你,以后就别再用死来威胁我了,让我心疼。”
秦羽墨的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
林婉瑜却突然想起秦羽墨追求祁司南时的情景,她曾无数次以死相逼。
那时,祁司南的眼中只有林婉瑜,听到那些话,他连头都不回:“那就去死吧,与我何干?”
如今,他却说,他心疼……
多么讽刺。
回去的路上,秦羽墨坐在副驾驶座上,手不停地在祁司南身上游走。
祁司南被她撩拨得喘息不止,一忍再忍,终于在停车等红绿灯的间隙,转头摁住她的脑袋,狠狠地吻了下去,直到秦羽墨的眼睛都红了。
林婉瑜虽然已经看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但仍然忍不住感到恶心。
恶心他曾经指着那张嘴,信誓旦旦地说:“这里,以后是婉瑜的专属。”
情动只是一瞬,秦羽墨的手已经伸进了祁司南的衣服里。
祁司南却突然停下动作,将她推开,强压着眼中的情绪。
“别闹,等会儿有正事。”
他的声音低沉。
林婉瑜愣住了,望着那张她曾经深爱的脸,她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到达别墅后,祁司南拉着秦羽墨下车。
别墅的门刚推开,里面就有爱心形状的气球飞了出来。
秦羽墨惊讶地看着祁司南跑进去,再出来时,他手里端着一个爱心形状的慕斯蛋糕。
“羽墨,新的一岁,生日快乐,也祝我们三个月快乐。”
林婉瑜这才看到门后那张庆生的横幅,还有地上那一大捧鲜红的玫瑰。
“原来,你一直记得……”秦羽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她穿过林婉瑜的身体,仿佛要将她的影子从这个世界抹去。
天空中,细雨如丝,祁司南的声音坚定而深情:“你的生日,我们的纪念日,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我答应过,要陪你走过每一个明天。”
他的承诺,如同风中的承诺,转眼间又飘向了另一个人。
林婉瑜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中的痛楚如同潮水般涌来。
突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份尴尬的宁静。
祁司南接起电话,耳边立刻传来林婉瑜那熟悉而温暖的声音——
“亲爱的祁先生,感谢你陪我走过这九年的风风雨雨,我期待着下一个九年,月亮依旧,我们依旧。”
电话那头,祁司南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还没来得及转换,电话里又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祁先生,您的妻子半年前就为您精心准备了九周年纪念日的惊喜,礼物已经放在您家门口,录音也已经开始播放,祝愿您和您的妻子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如果林婉瑜早知道这个电话会在这么尴尬的时刻响起,她宁愿从未准备过任何惊喜。
可笑的是,当祁司南告诉秦羽墨他有正事要处理时,她竟然还抱有一丝期待,期待他也能记得这个特别的日子……
她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强忍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祁司南似乎突然回过神来,猛地推开秦羽墨:“我得回去一趟。”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慌乱,秦羽墨的笑容渐渐消失,但她并没有阻止他。
就在他转身出门的瞬间,她开始低声啜泣。
林婉瑜注视着祁司南的背影,心中充满了讽刺,她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
出乎意料的是,他连三秒都撑不住。
“哭什么?我又不是不要你了。”
他叹了口气,走回来,秦羽墨却只是摇头,哭得几乎失声:“长这么大,今天是第一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
祁司南沉默了片刻,他的选择已经显而易见。
他拉着秦羽墨进屋,为蛋糕插上蜡烛。
林婉瑜这次没有跟进去,但她无法阻止屋里的声音传出来。
“你都要走了,我一个人就不用搞这些了……”
祁司南无奈地回答:“你明知道我最受不了你的眼泪,今晚想想怎么补偿我吧。”
“那林小姐要是跟你闹怎么办?”秦羽墨问道。
“还能怎么办?之后再哄呗。”祁司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庆幸,“她比你好哄多了,再说,我和她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差这一个纪念日,明天再补给她。”
还长吗?林婉瑜靠在大门上,望着远方无尽的黑暗,心中不禁好奇,当祁司南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他是否还能抱着秦羽墨说出这些话。
这个夜晚,注定又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夜晚。
隔着一扇门,林婉瑜跨过地上散乱的衣物,蹲在那个熟悉的角落,双手捂住耳朵。
屋里的声音每大一次,她就把脑海里和祁司南有关的记忆,抹掉一条。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
她凝视着窗户上流淌的雨水,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
秦羽墨穿着睡衣走出来,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
林婉瑜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痕,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她皱着眉头,正要移开视线,就看到秦羽墨的脸色一变,不再是祁司南面前的娇弱,而是面目狰狞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下达命令。
“找个时间,把林婉瑜跟她孩子的坟挖了,活着的时候跟我抢男人,死了还不安分!我看这次给她坟挖了,她还怎么嚣张!”
她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林婉瑜千刀万剐。
林婉瑜一头雾水,正欲离开,却被祁司南梦呓般的声音从门缝中飘出而留住。
“婉瑜,别走,别丢下我……婉瑜……”
房内,床头的灯光昏黄而柔和,他的眉头紧锁,眼角泛着泪光,每一声梦呓都似乎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他呼唤了多久,林婉瑜便静静地注视了他多久。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个曾经深爱她的少年祁司南。
那些年,他为了适应她的口味,不惜南下寻找北方的厨师学习烹饪,不惜双手留下疤痕,只为让她吃得开心。
在她生命垂危时,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她身边的墓地,只为生死相依。
甚至在医生宣布肾源紧缺时,他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的肾脏。
他总是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失去林婉瑜更让他恐惧。
只要能与她相伴,即便是死亡也显得微不足道。
然而,既然如此害怕失去她,为何他还会背叛?为何让她后悔爱上他?
夜幕降临,林婉瑜的泪水渐渐干涸,她平静地转身,坐在沙发上直至天明。
第二天清晨,祁司南的眼中,又只剩下秦羽墨的身影。
餐桌上,她无精打采地吃着祁司南为她准备的营养餐。
她的泪水再次滑落,他立刻慌了神。
“又哭什么?”
他心疼地帮她擦去眼泪,话音未落,秦羽墨便将一张墓地信息递到他面前。
“司南哥哥,你昨天问我生日礼物想要什么,我不要别的,我只要这两个墓,你帮我买下来好不好?”她撒娇地说,昨晚她梦到了她曾经养过的一对小狗,她想为它们迁坟。
这理由荒谬到林婉瑜几乎忍不住笑出声。
但祁司南却心甘情愿地陪着她,甚至忘记了那两块墓地是他当年为她精心挑选的安息之地。
或许,他并不是真的忘记了,只是秦羽墨想要,他便给了。
但这世上的事,怎能事事顺秦羽墨的心意呢?
“真的很抱歉祁先生,那两块墓地半个月前就已经葬了苦主。”
墓地的工作人员顶着压力,带着两人来到墓前,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大概在疑惑,葬的明明是祁司南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怎会不知。
祁司南也感到困惑,他反复审视着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
良久,他冷笑着开口。
“为了让我离婚,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既然她自己都不嫌晦气,那我祁及什么?把东西挖出来,全扔了。”
“扔?扔了?”工作人员差点被口水呛到。
祁司南已经转过身,将哭成泪人的秦羽墨抱进怀里。
“扔!”
工作人员还想再劝,却被祁司南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照办。
在动手前,他还是给林奶奶打了个电话。
但当奶奶赶到时,地上只剩下两个孤独的骨灰盒。
林婉瑜苦涩地笑着,她想对奶奶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活着的时候没让她省心,死了,还要她操心。
奶奶却什么都听不见。
她冲过去抱住骨灰盒,气得手都在颤抖。
但最终,她只说了一句:“婉瑜不怕,奶奶带你和宝宝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
她的动作很慢,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祁司南皱眉去扶,也被奶奶推开。
他沉默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奶奶,您这是何苦呢?跟着婉瑜胡闹,演戏也要有个限度啊。”
“演戏?”奶奶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嘴角抽搐,想要反驳,但目光一扫到祁司南身边的秦羽墨,她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冷冷地说:“祁司南,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别到时候后悔莫及。”
奶奶转身离开,步伐坚定。
她似乎担心林婉瑜跟不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稳健。
她边走边说:“婉瑜,这边,跟着奶奶,这才是回家的路。”
林婉瑜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多想追上奶奶,回家去,再也不要和祁司南有任何瓜葛。
但无论她如何努力,似乎都逃不开这段纠缠……
祁司南的脸色也变得阴沉。
他目送着奶奶和林婉瑜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剧痛,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他本能地想要追上去,却被秦羽墨拉住。
“司南哥哥,工作人员说,狗狗可以下葬了。”
“……好。”他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奶奶消失的方向,最终,他选择了秦羽墨,强忍着心中的痛楚,帮助她安葬爱犬。
林婉瑜没有靠近,她顺着风走了几步,突然被一道亮光吸引了目光。
走近一看,原来是她和祁司南的结婚戒指,被遗忘在了地上。
那枚戒指并不昂贵,但却被她珍视了九年。
或许是天意弄人,那一堆遗物中,只有这一件被遗漏了。
她轻叹一声,蹲下身,手指轻轻地触碰着戒指。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抢先一步捡起了戒指。
林婉瑜回头,只见祁司南紧盯着那枚戒指,瞳孔紧缩。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枚戒指的意义。
祁司南几乎要把戒指盯出一个洞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枚戒指会出现在这里!结婚九年,林婉瑜从未摘下过这枚戒指,哪怕是在最激烈的争吵中。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祁司南的眼皮跳了跳,心中的不安,在打开与林婉瑜的聊天窗口时,达到了顶点。
半个多月了,那个每天都要他发报备信息的林婉瑜,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给他发过任何消息。
祁司南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删删减减,最终打出了“老婆”两个字,发送了出去。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只是一眼,就让他的眼眶泛红。
林婉瑜并不知道他在原地,红着眼盯着那枚戒指的五分钟里,心中在想些什么。
她不想知道,也不愿去猜。
秦羽墨这边还在为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她嘴角的笑意还未落下,就看到祁司南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墓园。
她脸色一僵,刚要追上去,却被脚下的祭品绊倒,膝盖狠狠地砸在了石碑上,鲜血涌出,痛得她脸色苍白。
祁司南却没有回头。
这本应是林婉瑜得意的时刻,但或许是失望太多,她的心早已麻木。
祁司南赶到别墅时,太阳已经落山。
一路上,他紧握着戒指的手从未松开。
下车时,戒指已经在他掌心留下了印记,他却似乎毫无感觉。
时隔半个多月,当他再次推开别墅的大门,他一路上练习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展开,就看到满院的月季花全部枯萎。
祁司南握着门把手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林婉瑜已经飘到了那些月季花前。
这些花,都是他送给她的。
那时候,她深爱着祁司南,他送的每一朵花,她都视若珍宝。
每一朵她都亲自照料,生怕辜负了他的真心。
后来,哪怕是死了一朵,她也会哭泣半夜。
现在,这满院的心血全都枯萎,她反倒觉得释然。
那份转瞬即逝的真情,终究抵不过时间的考验。
她,林婉瑜,决定不再为这份感情投入一丝一毫。
然而,祁司南的反应却出乎她的预料,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了门前。
半个月的空置,让门口的快递堆成了小山。
那些快递中,有他们曾在沙发上共同挑选的孩子的玩具和家具,还有她为他精心准备的九周年纪念日礼物。
就在他看到礼物的那一刻,祁司南紧绷的面容终于松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落满灰尘的包装,露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礼盒,里面躺着林婉瑜亲手设计并制作的佛牌。
卡片上,只有一句简单却深情的话语——
【愿与君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
自从林婉瑜在生死边缘徘徊之后,祁司南每年的生日愿望都变成了——
【愿用岁寿换婉瑜,岁岁年年长康健。
】
他渴望她的健康,她就赠予他佛牌,祈求他的平安。
那时候,她满心以为,只有两人都健康,才能携手共度余生。
但现实却是——
林婉瑜低头看了看自己虚弱的身躯,忍不住苦笑出声。
她终究没能实现岁岁年年的健康。
或许,是他变心后的愿望不再那么真诚了吧……
林婉瑜抬头,努力抑制着眼中的泪水。
祁司南站在她面前,突然笑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之前和林婉瑜争执的自己是多么幼稚。
他的婉瑜那么爱他,他们曾约定要白头偕老,他怎能怀疑她?他自信满满地冲进屋内,理所当然地认为林婉瑜会在屋内等他。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甚至没想过她可能不在这里。
直到接到奶奶的电话,他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奶奶可能又犯病了,电话那头,她只是反复念叨着“婉瑜”和“过来吃饭”。
奶奶联系不上林婉瑜,只能找祁司南。
在奶奶的记忆中,祁司南和林婉瑜总是形影不离。
祁司南站在那里,沉默了几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奶奶,是婉瑜叫我过去吃饭吗?她不生我的气了是不是?!”
血色的夕阳洒进了客厅,回应他的,只有奶奶不断重复的“婉瑜”。
祁司南却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好!我就来,你告诉婉瑜,我马上来接她和宝宝回家!”
他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给助理发信息时,他激动得打错了好几个字,磕磕绊绊才凑出一句——
【给我订一束新鲜的玫瑰,和我之前拍卖会拍的玉镯一起送到别墅来。
】
助理秒回——
【是秦小姐住的别墅吗?】
祁司南皱了皱眉——
【胡说八道什么,那是给我老婆准备的,她好不容易消气,还等着我去接她和宝宝回家呢,也不知道我们的宝宝像谁多一点,是男孩还是女孩。
】
他脸上的幸福之情没有半点虚假。
但如果他真的把林婉瑜放在心上,又怎么可能时隔半个月还在这里询问孩子的性别。
林婉瑜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讽刺。
手机那头,助理输入了好久。
最后一条——
【夫人和孩子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才发出来,祁司南已经收了手机,上楼特意挑了一套她送他的衣服换上。
拿到助理叫跑腿送来的东西后,他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奶奶住的小区。
过栏杆的时候,门口保安一眼认出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来接老婆回家啊?”
祁司南的眉宇间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他的目光掠过副驾驶座上的鲜花和礼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说道:“没错,我惹老婆生气了,待会儿还得好好哄哄她。”
他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经想象到了与林婉瑜和孩子团聚的温馨场景。
他没有注意到保安那惊讶的表情。
在他准备再次开口之前,栏杆缓缓升起。
祁司南的车疾驰而入。
好不容易将车停稳,不知为何,那条他曾走过无数次、并不漫长的路,今天却显得异常遥远。
途中,他还接到了秦羽墨带着哭腔的电话。
她又一次在电话那头威胁要自杀。
这一次,祁司南只是皱了皱眉头,严肃地警告道:“我已经陪你够久了,今天别闹了,我得陪我的老婆和孩子。”
挂断电话后,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用指纹解锁了家门。
“婉瑜,我来接你和宝宝回家了……”
他脸上挂着习惯性的笑容,林婉瑜也在笑,她的目光落在屋内那黑白分明、刺眼的灵堂上。
残阳如血,透过窗户洒在黑白遗照上。
祁司南手中还握着一束鲜红的玫瑰,与屋内的布置显得格格不入。
奶奶的思绪还有些混乱,看到祁司南来了,她笑着招呼他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小心翼翼,生怕洒了。
“司南来了,快进来喝汤,我做了你和婉瑜最喜欢的汤。”
祁司南却站在原地,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婉瑜又在跟我开玩笑是吧?奶奶,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跟她吵架了,你快让她出来,我接她和宝宝回家。”
即使看到了灵堂,他仍然觉得这只是一场戏。
林婉瑜自嘲地勾起嘴角,心中涌起一股想笑的冲动。
这时,半开的大门后,隔壁邻居大婶的声音带着诧异传来。
“祁先生,你这是……有空来接婉瑜回家了?”
祁司南的心猛地一颤,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头正要开口,却又听到对方充满惋惜的叹息。
“生孩子这事儿,真是说不准,哎,你节哀。”
“轰——”
祁司南整个人僵硬在原地,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裂。
他的眼眶红润,声音沉了下去:“李婶,这个玩笑不好笑。”
他偏执地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李婶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懵,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体就被狠狠撞了一下。
秦羽墨气喘吁吁地跑来,看到手捧玫瑰的男人,她顺势挤出一抹泪水,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举着一份合同递到祁司南面前,似乎又要故技重施。
“司南哥哥,林小姐实在太过分了,我才刚到家,就收到了她叫人送来的离婚协议,明明是她变心先抛弃你,可她居然在合同里要求你净身出户,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看起来好像非常心疼祁司南。
眼看祁司南伸手去拿合同,她又紧紧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眼中满是不舍。
“司南哥哥,我不想你陷入两难的境地,我知道你放不下林小姐,所以,我会放手,我只求你现在别推开我,让我最后再,抱抱你……”
如果不是林婉瑜是这件事的当事人,她真想带头为秦羽墨的演技鼓掌。
这个念头刚刚落下,她耳边就响起了‘啪啪’的鼓掌声。
李婶目睹了整个过程,起初那个女人冲进来时,她只是觉得眼熟,现在她算是完全明白了。
“哟,这不是天天在娱乐版头条上晃悠的那个狐狸精吗?”李婶一边扭着腰,一边跨进了门,林婉瑜立刻闪到窗边避风头。
她对李婶的火力可太了解了,自打三岁跟着奶奶搬来这儿,她第一次见到李婶,就是在这楼道里,李婶拿着锅铲对着楼上的捣蛋鬼一顿狂轰滥炸。
那嘴皮子,骂一天不带重样的。
那时候,她总能听到楼里的人提起一个名字——
火爆辣椒。
林婉瑜起初不懂,谁会起这么个名字,实在不雅。
后来她才懂得,这名字是李婶凭借她那过硬的怼人技巧,硬生生怼出来的‘勋章’。
她天不怕地不怕,性子直爽,谁惹她她就怼谁。
这楼里不少人都因为她那张嘴,搬了家。
但唯独对林婉瑜和林奶奶,李婶是真心实意的好。
自从奶奶病后,她没少上门帮忙。
偏偏秦羽墨不识时务,还缩着脖子一脸惶恐地往祁司南怀里钻。
“司南哥哥……”
“呸!你个不要脸的,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跟我说话!”
李婶最看不得秦羽墨这种做派。
眼见秦羽墨还要往祁司南怀里躲,她扯着秦羽墨的头发就要把人拽出来。
林婉瑜都准备鼓掌叫好了,可祁司南却皱着眉,往前一拦。
“够了,李婶,羽墨什么都没做错,你别伤害她。”
林婉瑜这么多天的沉默,好不容易扬起的嘴角,被他这句话无情地砸平。
祁司南只顾着护秦羽墨,全然没察觉,秦羽墨回头挑衅地瞟了眼灵台上的遗照,兴奋翘起的嘴角差点没压住。
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委屈,失望地回头看着奶奶。
“奶奶,你让婉瑜出来吧,要闹也该有个底线,我知道她心里对我有怨,可是宝宝不能没有爸爸,我……”
“你什么你?”
李婶算是看明白了。
“合着你是觉得我们在拿婉瑜的死跟你开玩笑?”
‘死’之一字,何其刺耳。
祁司南的脸更沉,他讽刺地看着秦羽墨手里那份离婚协议,眼眶一点点染上泪。
“不然呢?她闹这么一出,不就是想和我离婚,她不就是,看上别人,不想要我了吗?”
“哈?”
李婶差点气笑。
祁司南耐心也告罄。
他扯过秦羽墨手里的离婚协议:“你们让她出来,就算离婚也该……”
“啪——”
李婶下手快准狠。
祁司南还没说什么,秦羽墨就吓得惊叫出声。
“啊!你干什么!”
她急红了眼想上去查看祁司南的脸,却被李婶狠狠甩开。
“祁司南,亏老娘还觉得你是个有担当的,婉瑜跟了你肯定能享福,谁知道你跟外头那些下半身思考的蠢东西没差别!婉瑜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爱上你!”
“我不许你这么说司南哥哥!他做错什么了?!”
秦羽墨装模作样把祁司南护在身后,酝酿了半天才酝酿出几滴眼泪。
“你个当三的玩意儿,你还起劲了?!咯咯咯的,怎么?当鸡当上瘾了?那下辈子别投胎做人呗,投胎当只鸡多好啊,让你咯个痛快!”
李婶嗓门堪比喇叭。
她喊了没几声,楼道外头已经站满了人。
秦羽墨没想把事情闹大。
这次来,她不过是担心自己的计划败露,她想先发制人,以退为进。
她不信,当她泪眼婆娑地说要成全他们时,祁司南会不心疼。
然而,李婶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那些围观的群众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秦羽墨心中清楚,这里不能再待下去。
如果祁司南真的知道林婉瑜已经去世,她将毫无胜算。
她硬挤出眼泪,拉着祁司南的手,急切地说:“司南哥哥,别怕,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这场戏真是精彩绝伦。
林婉瑜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错过祁司南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紧紧抓着他的小手上,不出所料,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他握着离婚协议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又紧,情绪堆积到极点时,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李婶,我不想和她闹得太难看。
如果她不愿意出来,就算了。
不过,你帮我带句话给她,万事都要有个度。
我是爱她,但我的心也是肉长的,被糟践多了,也会疼,也会撑不下去。
她也没必要演这种戏来逼我。”
鲜红的玫瑰砸在窗边,仿佛穿透了林婉瑜的灵魂,狠狠地落下。
散落满地的花瓣太过刺眼,林婉瑜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李婶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把拽住想要离开的祁司南,将他按在灵台前,眼睛都气得发红:“还做戏?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在外面带着别的女人招摇过市的时候,你老婆!为了给你生孩子,一尸两命死在了手术台上!!!从始至终都是你对不起她!”
她一手扯出骨灰盒下压着的文件,狠狠地摔在祁司南的脸上。
A4纸锋利,在他脸上割出了好几道淡淡的血痕。
祁司南却像是被扼住了呼吸,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散落一地的报告——
一张火化证明。
一张销户证明。
两张死亡通知。
屋内昏黄的灯光散去后,光线变得昏暗,难以视物。
祁司南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每一份文件上,那三个几乎贯穿了他大半人生的字——
林婉瑜。
“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颤抖着,蹲下身,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秦羽墨眼底的恐慌在这一刻攀上了极点。
“不,不是的,肯定又是假的。
这离婚协议是今天才寄过来的,林婉瑜怎么可能会……”
“你怎么不说你的离婚协议是假的!”
李婶这辈子自认阅人无数,她是真的从没见过秦羽墨这种人。
“你要是怕作假,你去公安系统查啊。
人死半个月了,销户都销完了,你不会觉得我们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喊来帽子叔叔陪着她演戏吧?”
其实林婉瑜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祁司南就是不信呢?还是说,相爱那么多年,她在他眼里就是这种谎话连篇的人?林婉瑜蹲在花瓣前,指尖虚虚地戳着被风吹动的花瓣,情绪前所未有的平静。
门口站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像是在看戏一样地瞧着里面。
这么多年,这屋子里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
祁司南却像是听不见一般,颤抖着手指捡起地上的报告单。
死亡?销户?火化?祁司南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字了。
他怎么,就看不懂呢?助理听到风声赶来的时候,屋里已经乱作一团。
秦羽墨想去拉祁司南,想说点什么,手才碰到祁司南胳膊的一角,便被他狠狠甩开,腰身重重撞到供桌,疼得她倒抽了口冷气,面色苍白无神。
“老板,这……”
助理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刚迈出一步,就被祁司南紧紧抓住了衣领。
“立刻去找婉瑜,我给你半小时,无论用什么手段,半小时内必须把安然无恙的林婉瑜带到我面前!”
祁司南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酸楚得让他声音都变得沙哑。
助理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不轻,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但是,老板,夫人半个月前已经去世了……我那天送奶奶回来后发现这件事就给您发了信息,可您不是说……不用理会吗?”
看着祁司南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在胡说八道!你也被婉瑜收买了是不是!”
秦羽墨看着祁司南失控的样子,彻底慌了神。
她不顾祁司南的拉扯,就要往外走。
祁司南却突然拽住她,站在原地不动。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祁司南从不是个没有头脑的蠢货。
即使他不愿深究,秦羽墨的异常行为也让他不得不深思。
秦羽墨的喉咙紧张得发紧:“司南哥哥……”
“短信。”
祁司南冷冷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助理身上,简洁地吐出两个字。
助理立刻反应过来,掏出手机翻出那天的短信递给他。
“老板,我确实跟您确认了两次……”
确实。
助理不仅在工作号上发了信息,得到那句【不用管】的回复后,他还不放心地又给他的私人号码发了一次。
这次,‘他’的回答更加无情。
【死了就死了,那又怎样?要我偿命吗?】
这话实在荒谬。
祁司南看了许久,竟然笑了出来。
他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同一时间点。
屏幕上却空空如也。
“不可能!”
助理瞪大了眼睛。
“我绝对发了,老板,这不是我在造假。”
“是,我知道。”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
只是那双清冷的笑眼落在一边的秦羽墨身上,却深不可测。
秦羽墨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助理也想到了什么:“老板,很可能是有人用您的手机回了短信,然后又删了信息。”
祁司南的神情没有变化。
他压抑着内心的波澜,一开口,声音都带着一股冷意。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羽墨。
“这件事,你比我更清楚吧?”
“司南哥哥,你……你在说什么呢?”
秦羽墨的眼泪瞬间涌出。
面对祁司南那双冰冷的眼睛,她的眸子通红,伸出去的手刚要触碰祁司南,就被他无情地甩开。
“说什么?”
他举着手机,一步步逼近她。
“这段时间,你天天缠着我,催我改密码成你的生日,能动我手机的人,只有你。”
他逼近,她后退,直到被逼到角落。
秦羽墨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可我真的没有……我今天来是来告别的,我是来放手的……”
“秦羽墨。”
祁司南失去了耐心,打断她。
“我们都不是没脑子的人,你真以为能骗得了我?”
他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
秦羽墨最初追求他时吃了不少苦头,她太了解祁司南的性格。
她咬紧牙关,再三权衡后,又一次故技重施,红着眼将面前的人推开。
“是!都是我,什么都怪我行了吧!我就不该喜欢你!”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贱,我竟然不要脸地明知道你不想我来,还怕你受伤,硬是赶了过来,祁司南,我算是明白了,你从头到尾都只是把我当个玩物!那就散吧!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她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助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家老板。
“去查清楚。”祁司南的声音低沉,压抑着情绪,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暴露了他心中的恐慌和绝望。
“去查婉瑜是怎么出的事,我要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
林婉瑜冷笑着,觉得这一幕真是讽刺。
“这大概就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吧。
我甚至会觉得,有些恶心……”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轻蔑。
李婶成了她的嘴替,冷哼一声,“呵,现在不说是做戏了?知道着急了?晚了。”她用力扯着祁司南,想把他推出门外。
“滚滚滚滚!不要脸的东西,还好婉瑜不知道你这些恶心事,不然她得多难过,你也别在这恶心人了,小三都走了,你也赶紧滚!”
李婶的动作毫不留情,但祁司南却像被钉在原地,他死死地盯着供桌上那张黑白的照片,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冷风从大开的门里灌进来,刺骨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李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声缓慢的叹息打断。
“阿南啊,算了。”
奶奶弓着身,摁住李婶的手,眼底的浑浊依旧,却多了几分清明。
“林奶奶……”
“没事儿。”奶奶冲李婶笑了笑,眼尾的潮红还没散去,又拍了拍李婶的手。
“这么多年老麻烦你,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没什么精力,如果可以,还得麻烦你帮我把门关一关。”
李婶明白奶奶的意思,恶狠狠地瞪了祁司南一眼,还是转头出去,顺带着把门口看戏的人也给清空。
随着大门关闭,小屋彻底陷入一片昏暗寂静。
奶奶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像是彻底忽视祁司南一般,转身走到供桌前,把歪斜的骨灰盒重新摆正。
又拿了抹布一点点擦拭遗照上林婉瑜那张明媚的小脸。
她动作很轻,每一下都带着数不尽的思念。
祁司南嗓子哑的发涩。
艰涩一句:“奶奶”才脱口,就被打断。
“司南啊,你还记得当初你把婉瑜从这个家里接走的时候说过什么吗?”香烛点燃,风轻轻带着它在空着打着转。
祁司南捏着裤子的手用力到泛白。
林婉瑜不知道祁司南还记不记得,不过她记性好。
她记得那天的天,记得那天的云,还记得,她穿着一身特别好看的婚纱被祁司南背着下楼。
那天,好多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羡慕。
她们说,林婉瑜要去过好日子了,林奶奶也要跟着享福。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奶奶落寞的站在门边。
她只跟祁司南要了一个保证——
“奶奶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如珠如宝养大的孙女,奶奶知道你对婉瑜好,所以,奶奶不后悔,你和婉瑜以后,好好过。”
那时候的少年是真认准了她。
忙上忙下一脑门汗,眼睛里的喜欢都没少一分。
他说:“一定会的奶奶,祁司南用命发誓,这辈子一定把婉瑜宠上天,等七老八十走不动了,我也不会让婉瑜受一点委屈。”
她至今记得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就那一眼,她真就信了,他此生眼里都只有她。
可是——
“司南啊,奶奶后悔了。”“后悔把婉瑜嫁给你了。”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也没有回头。
操劳半生换来的一双粗粒大手,停在林婉瑜那张笑脸前,不住发着颤。
她在忍。
忍着不想在林婉瑜的灵堂里大吵大闹。
祁司南紧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他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捏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脚步踉跄地向供桌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奶奶,我……我错了……”
他颤抖着手,想要触碰那冰冷的相框,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奶奶轻轻将照片放在了骨灰盒前,然后转身离开,留下一串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祁司南的心被恐惧紧紧攫住,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他逃离,但他的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直到奶奶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他的心情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奶奶……”
“这是婉瑜的东西,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的。
司南,婉瑜已经决定放手了,她为了爱你,已经失去了太多,你不能再这样折磨她了,好不好?”奶奶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祁司南的心头一紧,他摇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不,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想离婚,我不想……”
“砰——”
一声闷响打破了沉默,骨灰盒再次摔落。
祁司南的瞳孔紧缩,他急忙伸手去抱起骨灰盒,却发现——
“空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颠了颠盒子,呼吸变得急促,眼中的绝望像是要将他淹没。
“奶奶,这盒子是空的,你们一定是在骗我,婉瑜只是在考验我,她没有死,对不对?”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希望,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奶奶的眼眶却更红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为什么是空的,你不知道吗?!”
祁司南愣住了,奶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那天在街上,是你亲手打翻的骨灰盒,你现在来问我为什么是空的?祁司南,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我的婉瑜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街上?打翻?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天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
那些刺骨的话语,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了利刃,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奶奶夺过骨灰盒,林婉瑜的离去变得如此真实,祁司南的心仿佛被撕裂,他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彻底爆发。
“不要!奶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要离婚,我求求你,让我和婉瑜在一起!”
他无助地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仿佛失去了全世界,只剩下一条命在苟延残喘。
奶奶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慈爱。
她紧紧抱着婉瑜的骨灰盒,随手拿起一旁的酒瓶向祁司南砸去。
“滚!你给我滚出去!”
香灰坛砸在祁司南的额角,鲜血迅速涌出,但他已经无暇顾及,仍然试图靠近奶奶。
“奶奶,我不能没有婉瑜,没有婉瑜我会死的,婉瑜疼我,她那么疼我,她肯定舍不得我难过,当我求你,把婉瑜给我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眼中满是无助和哀求。
奶奶的情绪却在这一刻,彻底被点燃。
“那你就去死啊!”她怒吼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她紧紧抱着那冷冰冰的骨灰盒,心痛到窒息。
“你以为婉瑜为什么和你离婚?!又为什么会早产!是你还有你的小三!都是你们害的!”她的声音几乎要撕裂夜空。
“那些出轨信息早几个月前就发她手机里来了!她亲眼看着你睡了别人,看着你哄着别人求别人别死,看着你说心疼!”奶奶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声音哽咽。
“她全都知道!临死前,她甚至还要看着你为了那个小三把她抛到一边!”奶奶的声音愈发尖锐,如同利刃一般刺入祁司南的心。
“可怜我的婉瑜!她到死记着的,都是她深爱的男人的背叛!”奶奶吼的嗓子都哑了,一点点退到遗照前,看着照片里那张灿烂的笑脸,她悔啊!如果她再看得清点,如果她没有得病,如果她能陪在婉瑜身边,她的婉瑜就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手术台上!祁司南却像是被钉在原地。
所以,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他出轨,知道他上了别人的床,她什么都知道,才要和他离婚……
无数真相银针一样落在祁司南身上,他从没这么绝望无助过。
他甚至,没有勇气再抬头看一眼林婉瑜的遗照。
直到奶奶握着笔走过来,试图逼他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他猛然回神,瞳孔都在颤。
“不!我不签,奶奶我不签!”
他挣扎着,眼眶红的渗人,眼球上遍布着红血丝。
“奶奶,婉瑜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她是我老婆,她只能是我老婆!我要接她和宝宝回家!我永远不会放手!绝不!”
他崩溃的喊着,踉跄爬起身。
还没站稳,就被奶奶推着不管不祁推了出去。
“你做梦!”
祁司南根本站不稳。
他被推的踉跄,额角的鲜血已经流到他眼底,把他本就红的眼睛染成了渗人的血色。
林婉瑜就在他边山不远处站着。
可这些纷争已经与她再无关系。
她不在乎祁司南额头上的伤严不严重,不在乎他有多崩溃,更无所谓他失去了她还能不能活。
她只想他快些走,走的越远越好。
她不走,奶奶只会更难过。
终于——
在几回合拉扯下,林家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屋外的冷风卷着落叶盘旋升空。
祁司南无措的站在门口,彻骨的寒风吹的他瑟缩。
他这辈子,从没这么后悔过。
后悔对秦羽墨生出怜悯,更后悔,头脑一热,上了她的床。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把整颗心都捧给林婉瑜。
一定好好陪着她看孩子出世界,陪着她,白头偕老……
这一晚,祁司南哪都没去。
他站在门口一直站到半夜。
奶奶不让他进门,他就靠着靠席地而坐,满电额手机循环播放着他和林婉瑜的从前。
有照片,有视频。
屏幕上,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对谁都是一副温柔甜美的笑。
和她刚在一起那会儿,她最害羞。
和他牵个手都像学生时代早恋一样,小心又羞涩——
“祁司南,你别老在外头亲我!羞不羞?”
“司南,你怎么又忘了吃饭呢?我不是叮嘱过你多少次了吗,工作再忙也不能忽视了身体,你以前不是总说想和我共度余生吗?如果你因为不吃饭而生病先走了,那我还怎么和你白头偕老呢?”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林婉瑜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但从现在开始,再也没有人这样呼唤他,也没有人会问他:“如果你不在了,我该和谁共度余生。”
他仿佛在自我折磨一般,盯着视频里那张生动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楚:“婉瑜,我今天也没吃东西,我好饿,你能不能再给我做个蛋糕呢……”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在门的另一边,林婉瑜第一次如此感激祁司南的坚持。
至少,他守在门外不肯离去,给了她机会悄悄回到房间,靠近奶奶,再靠近一点点。
……
当祁司南沉默时,林婉瑜一直守在门后,静静地陪伴着奶奶。
那个小老太太还是老样子,习惯了把痛苦深埋心底,即使心痛至极,也不敢放声大哭。
她就那样低声呜咽着,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抱着奶奶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摇篮曲。
歌声悠扬而绵长,夹杂着细微的哽咽。
就这样等啊,等啊,她终于睡着了,就像她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仿佛,奶奶的手还能轻轻地抚摸她的背脊……
当第一缕朝阳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时,林婉瑜不得不被迫离开。
清晨的微风依旧凉爽,而成为鬼魂的林婉瑜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冷暖了。
祁司南的脸色却比她还要苍白,他的表情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这么多年来,林婉瑜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助理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站在他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上车。
他接过助理颤抖着递过来的文件夹,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只有一张打印的聊天截图。
内容很简单,却是林婉瑜很久以前就见过的东西——
【一切已按你的吩咐办妥,林婉瑜已经一尸两命,你可以放心了。
】
【干得漂亮,钱会按时打到你的账户。
】
西山名邸,别墅区。
秦羽墨从林家出来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她确实喜欢祁司南,但她更清楚,喜欢和生命哪个更重要。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祁司南迟早会知道真相。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联系了律师后,又开始收拾这段时间祁司南送给她的那些贵重物品。
挑挑拣拣,清出了五六个行李箱,她刚想喘口气,转头看到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她的心猛地一颤,提着行李就想往外走。
但她才走到楼下,大门的密码锁就响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从未想过,曾经最期待的声音,有一天会让她感到比恶鬼索命还要恐怖。
恐惧如山般堆积,即将爆发的那一刻,她不断地安慰自己。
祁司南对她是有偏爱的,在她的眼中,她一定和别人不一样,否则当初她闹自杀时,他不会连夜抛下他的妻子赶过来,更不会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求她不要死,说他心疼。
这些都是他在乎她的表现。
对!他在乎她!
因此,她只需像往常那样,用柔和的声音对他撒娇,偶尔耍耍小性子,如果这些都不管用,她还可以上演几出苦肉计。
他肯定会心疼,绝不会再忍心为难她……
毕竟,林婉瑜已经不在了,但她依然活着。
想到这一点,她眼中的恐惧渐渐消散。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冷风紧随其后。
秦羽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急忙抬头,正好对上了那双充满寒霜的眼睛。
一瞬间,她差点转身逃跑。
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颤抖着,挤出几滴让人心疼的眼泪,走到他面前,试图触碰他。
“司南哥哥,你愿意回来,是不是意味着,你还是放不下我。”
她的声音柔和而哀怨,显得楚楚可怜。
祁司南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冰冷。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厌恶地甩开那双白嫩的手,不顾她摔倒,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高高在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秦羽墨,仿佛在审视一个毫无生气的东西。
“秦羽墨,你是自己坦白,还是等我一句一句地念给你听?”
秦羽墨这一摔,摔得结结实实,手肘撞在大理石地板上,皮开肉绽,疼得她直抽冷气。
林婉瑜选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看着秦羽墨流泪,她差点笑出声。
这种招数,她真是屡试不爽。
不过,这并不奇怪,谁让祁司南就吃这一套呢。
她托着腮,看着那个脸色冷峻的男人,心里默默倒数。
通常这种时候,她数到三,祁司南一定会回头。
毕竟,他心里有她,怎么可能忍心看她流泪。
但这次,祁司南却不同寻常。
林婉瑜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下一秒,她又看到他抬起头。
果然。
林婉瑜了然于心。
她自嘲地勾起嘴角,脸上的表情依旧平淡,正准备再忍受着恶心,看一场卿卿我我的闹剧,却看到祁司南的脚狠狠踩在秦羽墨的手上。
显然是故意的。
“说!”
“什……什么呀!”
秦羽墨疼得眼泪直流。
林婉瑜也觉得奇怪。
他居然真的舍得。
但总不至于是为了她吧?林婉瑜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看清了事实,她就不会抱有任何幻想。
但秦羽墨却总是不识时务。
好不容易把手从他脚底抽出来,她抬头看着祁司南,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哭得梨花带雨。
“司南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凶,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吗?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
“好的很!”
祁司南冷笑着,抓起那堆文件,狠狠地甩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闷响落地。
秦羽墨还没来得及捂脸挤泪,低头就看到文件里那份刺眼的聊天记录截图。
“不……不是的……”
她惶恐地摇着头,恐惧在这一刻攀上巅峰。
祁司南的脸色都没有变。
“花着我给你的钱找人在我夫人生产的时候动手脚?找人p图伪造我老婆出轨,让我和我老婆离间?打翻我老婆骨灰想我老婆挫骨扬灰?抢我老婆和我孩子的墓?”
他的话语不绝于耳,翻阅着文件里的内容,周身的凛冽寒意如同滔天的狂风,卷得人窒息绝望。
直到最后一页,他眼眶猩红渗人。
秦羽墨,你这招数用得挺溜啊,把我耍得团团转,你心里是不是特得意?”祁司南冷冷地说道,语气里满是讽刺。
林婉瑜听到他一口一个“我老婆”,心里直犯恶心。
祁司南却像是没察觉似的,眼中闪过一丝固执的红光。
而秦羽墨,她心中还存着一丝期待,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眼中满是惶恐和绝望,拼命地摇着头,仿佛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司南哥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你了解我的,我不是那种人……”
“不是什么?”祁司南的声音依旧平静,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是想说,你不是不择手段的人?还是想告诉我,你不是那么恶毒的女人?”
秦羽墨泪眼婆娑,想要点头,却被祁司南打断。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段录音。
屋外的阳光被狂风取代,屋内昏暗而寂静。
录音中,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颤抖而慌张,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祁老板,祁老板,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拿钱办事的,这一切都是秦羽墨的主意!是她想要你太太和你孩子的命!我有她给我的转账记录,对,还有这个!”
录音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翻找着什么。
秦羽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脑海中疯狂地寻找着为自己辩解的理由。
然而,下一刻,她那得意洋洋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她也不看看自己算老几,竟敢和我抢人,怀了孩子就以为能高枕无忧了?我偏要让她母子俩一起遭殃!祁太太的位置迟早是我的!还有司南哥哥的心!”
那女人的声音嚣张而狂妄,仿佛一个胜利者高高在上。
祁司南甚至能想象出她那副令人厌恶的嘴脸,以及他的婉瑜,在手术台上无助而绝望的样子……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每当想起婉瑜打针都会红眼睛,那天被他抛下,独自面对死亡的恐惧,该有多么痛苦?祁司南每想一次,心中的痛苦就加深一分,握紧的拳头也愈发苍白。
证据确凿,秦羽墨无从辩驳。
但她不甘心,她费尽心思才走到这一步,怎能就此放弃!她只差一步,就能彻底拥有祁司南,成为光鲜亮丽的祁太太!所以,她绝不能在这里停下!她红着眼,不顾一切地抓住祁司南的裤腿,无助地摇头。
“司南哥哥,你听我解释,我做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啊!你知道的,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而且你好好想想,林婉瑜她真的爱你吗?我早就告诉她我们的事了,可她忍了那么久!真正爱一个人,谁能忍受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发生!我无法接受你和别的女人成双成对,更无法忍受别的女人为你生儿育女,司南哥哥,我做这一切只是因为太爱你了啊!”
她的声音撕心裂肺,仿佛她的死是理所当然的。
林婉瑜突然来了兴趣,她停下了晃脚的动作,静静地看着祁司南的眼睛。
她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一丝对秦羽墨的心疼和不舍,但他却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修长的手指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
“你的虚伪嘴脸和那些废话,我早就听够了,秦羽墨。”他的声音如同冰霜划过空气,“我警告过你,不要触碰我的妻子,否则,你会付出代价。”
秦羽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头皮的疼痛几乎让她窒息。
她努力抑制着,过了许久才无声地摇了摇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将我关起来?或者是要我以命抵命?”
她的话语艰难,几次想要表现出可怜,但当她抬头对上祁司南那双满是厌恶的眼睛时,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直到那只抓着她头皮的手突然松开,祁司南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温柔,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冰冷。
“这些惩罚对你来说太轻了,或者说,你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别墅?”
“你不是曾经说过,想要永远住在这里吗?”祁司南的声音中带着讽刺。
祁司南的眼神冰冷至极,连秦羽墨和林婉瑜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秦羽墨隐约猜到了祁司南的意图。
她无助地摇头后退,还没等她站起来,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
秦羽墨的身体剧烈颤抖,回头一看,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整齐地走了进来。
她的心中充满了惊恐,理智被彻底吞噬。
秦羽墨慌张地踢开身边的障碍物,想要逃跑。
但刚一站起来,手臂就被上前的白大褂抓住,紧接着她被一个男人按在沙发上,手也被绑了起来。
控制住秦羽墨后,为首的白大褂走到祁司南面前。
“老板,一切都准备就绪,以后这里每天都会有医生轮班,保证好好照顾秦小姐,让她的精神早日恢复正常。”
“不!”秦羽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祁司南!这是非法拘禁!你不能这样对我,放我出去,你……”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秦羽墨被身后的男人一巴掌打歪了头。
耳边嗡嗡作响,她的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整晚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不要!我不想待在这里!”
秦羽墨哭得几乎失声。
她惊恐地摇着头,疯狂地挣扎和踢打。
“祁司南,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你不是说你心疼我?你舍不得我去死?林婉瑜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能看清你的心,我哪里比不上林婉瑜!”
“祁司南!你不能这样对我!”
“啪——”又是一记残忍的巴掌。
白大褂中已经有人拿出了镇定剂和绑带。
林婉瑜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秦羽墨已经被五花大绑,再也无法挣扎。
她狠狠地瞪着门口冷眼旁观的祁司南,嘴唇都咬破了,流出血来。
“祁司南!你不是人!你没有心!”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祁司南无情又漠然的眼神,以及他关上门前,男人清冷又无情的嘲笑。
“秦小姐病得太重,每天都在幻想,这种人时不时做出点自残的行为,也不奇怪,如果这样能让她好受些,你们也别太阻止,毕竟,做了坏事,总要给人家一个忏悔的机会。”
话音刚落,风停了。
门被关上。
秦羽墨与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林婉瑜还没来得及看后续,就被迫跟着祁司南一起到了门外。
这个季节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
阳光明媚的午后,转眼间就阴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沉闷,仿佛映射着某人心中的阴霾。
助理静静守候在门口,见祁司南步出,便主动递上一块手帕。
他接过手帕,没有丝毫犹豫,厌恶地擦去秦羽墨留下的触感,然后站在门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直到别墅的门缓缓开启。
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衣角还沾着几滴鲜红的血迹。
祁司南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她还活着?”
“是的,只是……”白大褂的声音带着犹豫,似乎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祁司南的耐心似乎被耗尽,他冷冷地命令:“说。”
白大褂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无奈:“里面那位怀孕了,一个多月,您说,这孩子是留还是不留?”
天空中,闷雷滚滚,林婉瑜清晰地捕捉到祁司南眼中一闪而过的疯狂。
然而,这份疯狂转瞬即逝,他冷笑着回答:“留,当然要留。”
他的回答似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但林婉瑜却感觉到他的表情中隐藏着什么。
白大褂也显得有些为难:“您之前只说让她活着,其他的慢慢折磨,可没提到孩子。
现在既要折磨她,又要保住孩子,我实在无法保证在这种情况下,孩子能否平安出生。”
祁司南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鄙夷地扔掉手中的帕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漠,声音异常平静:“平安出生?谁说我要那杂种平安出生?”
他的声音比风还要冷,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白大褂也被他的表情所震撼。
林婉瑜的脸色也变得复杂,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
她几乎忘记了那个孩子的模样,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如果她早点提出离婚,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但世上没有如果,她的死,孩子的死,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离开秦羽墨的别墅后,祁司南回到了家。
那个空洞、落满灰尘、满院萧条,再无人气的家。
他推开门,习惯性地朝屋内喊道:“老婆,我回来了。”
声音依旧,表情依旧,动作依旧自然。
唯一的不同是,屋子里再也不会有温柔含笑的林婉瑜迎出来,帮他拿外套,关心他今天是否疲惫,是否按时吃饭。
祁司南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笑容,走进屋内。
“老婆,我今天可忙了,饭都没怎么吃,而且你都不知道,我还遇到了一个蠢货,那个蠢货居然以为她能取代你,她还说你不爱我,你说这好不好笑?”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结婚时我们对着天空发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你怎么可能会不爱我呢?所以我就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乱说。”
“哦对了老婆,九周年的礼物我还没给你,你是不是期待了很久?”他坐在沙发上,抱着林婉瑜常抱的抱枕,兴奋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林婉瑜曾见过那个盒子。
九年前的那天,她目睹了他和秦羽墨的缠绵,那枚戒指,秦羽墨误以为是自己的,轻巧地套在了指尖。
那一刻,她只觉得一切都那么肮脏,戒指如此,送戒指的人更是不堪。
她静静地坐在祁司南对面的沙发上,那沙发冰冷而坚硬,没有一丝凹陷。
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酸涩起来。
祁司南的眼眶也泛起了红晕,他凝视着那枚戒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母:“亲爱的,你不喜欢吗?还是觉得它太脏了,不愿意接受?”
他似乎也回忆起了秦羽墨曾佩戴过这枚戒指。
“但是,我从没想过要给她。”
他的声音沙哑,似乎充满了无尽的委屈。
“亲爱的,这是为你准备的戒指,一直都是。
上面的字母是我一笔一划刻上去的,我花了很长时间,甚至手都受伤了,我真的很用心,亲爱的,请不要嫌弃它,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他的回声在回应。
或许是因为痛苦太过剧烈,他紧咬着牙,将头深深埋进枕头里。
但痛楚并未因此减轻,枕头上那属于林婉瑜的淡淡香气,在这一刻却成了催化剂,一点点地,几乎要将他的心脏焚烧殆尽。
林婉瑜听到了他的哭泣,那微小而压抑的哭声中,夹杂着一声声愈发痛苦的道歉。
他说他错了,他说他想要她回来,他说,他渴望拥有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他和林婉瑜的小家。
九年前,正是他那句“婉瑜,我想要个家”,让她义无反顾地披上婚纱,嫁给了他。
九年后,面对这冰冷的房间,林婉瑜知道祁司南听不见,却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祁司南,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也不想要和你有家,背叛真心的人,就应该孤独终老。”
那一夜,祁司南仿佛流尽了所有的泪水。
直到第二天,太阳依旧如常升起,鸟儿的鸣叫声准时响起。
祁司南抱着枕头醒来,尽管哭了一整晚,他眼中的红肿还未消退,但他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
林婉瑜看着他像往常一样去卧室洗澡,换上整洁得体的衣服,甚至还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人来别墅打扫卫生。
林婉瑜的死亡似乎只在他心中留下了极其浅淡的痕迹。
他又变得忙碌起来,忙着去公司处理工作,下班回家后就拆门口的快递。
无论是他买的还是林婉瑜买的,他都一一拆开,然后一件件地整理好。
之前购买的儿童家具也没有被遗忘。
他忙了一整晚,将儿童房装饰得焕然一新,还让人买了许多孩子的衣服和奶瓶。
男孩的有,女孩的也有。
院子里那些枯萎的花朵被人拔掉,转眼间又有新的月季种下。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林婉瑜仔细打量着再次焕然一新的别墅,还有那个可爱的婴儿房。
她想,如果她还活着,这个家确实会是这个样子。
只是她不明白,不明白祁司南在做什么。
助理也看不透。
如果说他忘记了林婉瑜,那么屋里的布局一点都没变,林婉瑜的衣服首饰也都还在原位,包括她订的牛奶,每天还是会准时送到门口的牛奶箱里。
还有那些大牌上新的款式,店里拿来,祁司南都会按照林婉瑜的尺码拿一套。
但要说祁司南有多放不下林婉瑜,也并非如此。
他甚至没有去拿林婉瑜的骨灰,那天被奶奶赶出来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
没有人能够窥探他内心的秘密。
助理多次尝试暗示他去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却总是被他一个冷眼逼退。
助理甚至怀疑,他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哭泣,每次离开时,望着他孤独的背影,总是无奈地摇头叹息。
然而,林婉瑜却不得不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对他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
每个夜晚,他都睡得异常香甜。
那些看守秦羽墨的医生们,每天都会向他汇报秦羽墨的最新状况。
他每晚临睡前,都会翻阅那些发来的照片,看着秦羽墨日渐消瘦的身影,听着她精神崩溃的尖叫,然后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为了确保能够安然入睡,他甚至每天都会服用药物,点燃熏香。
这样的画面,林婉瑜看得多了,也逐渐变得麻木。
她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过祁司南。
直到她的生日那天,他打开了一瓶藏在书房里的陈年佳酿。
尽管家中空无一人,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一边保证:“只喝一口,我发誓,只喝一口。”
林婉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换了个位置坐下。
自从被迫跟随祁司南以来,她已经懒得去思考何时能够离开,何时能够获得自由。
渐渐地,她开始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看待祁司南,反正,情况不可能比现在更糟。
她苦笑着转过头,发现身后的他不知何时已经喝得眼神迷离。
在灯光的闪烁中,不知是谁的目光先捕捉到了谁,祁司南那双总是深情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
说来奇怪,过去只要他微微皱眉,林婉瑜就会跟着心疼,但现在,面对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她却再也无法激起任何多余的情感。
原来,他当初能够那么轻易地背叛秦羽墨,不爱了,竟是这样的感觉。
林婉瑜轻蔑地笑了笑,缓缓走向他。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祁司南迷离的目光突然变得清晰,眼中似乎有什么在涌动。
林婉瑜轻抿嘴唇,正想退开,面前的人却突然开口:“婉瑜……”
祁司南的声音轻如微风,却清晰地传入林婉瑜的耳中。
林婉瑜瞬间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动。
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婉瑜……”
那是一种执着等待回应的语气。
林婉瑜刚想试探性地回应,祁司南的瞳孔突然一颤,一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滴在枕头上,瞬间消失无踪。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这么久,都不肯来我的梦里看我一眼?”
原来,他并没有看到她。
林婉瑜松了口气。
祁司南紧握酒瓶的手变得苍白。
林婉瑜皱着眉头,又往后退了几步。
她无声地叹息:“何必呢,祁司南,人都死了,你现在才开始要死要活。
我能复活还是能怎么样?下辈子,你还是找别人当你的伴侣吧。”
她的话虽然随意,但祁司南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来。
含泪的双眼不偏不倚地与林婉瑜的目光相对。
他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委屈,嘴唇颤抖着,猩红的眼中满是后悔和绝望。
“林婉瑜,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答应过,要和我共度余生,林婉瑜,你不能食言……我求你了……”
他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但他的视线模糊了。
他看不见林婉瑜眼中的犹豫和抗拒,只能感受到她的魂魄在自己指尖飘过。
风起时,林婉瑜惊异地发现自己的灵魂似乎随风摇曳,身体也愈发透明……
她茫然地凝视着自己的身躯。
十一点五十六分,祁司南的手机如常响起,传来秦羽墨别墅的消息,这次却只有简短的一行——
【秦羽墨趁人不备持刀自尽,抢救无效。
】
祁司南的心智已乱,他无视桌上震动的手机,只是固执地向前走去。
他走过林婉瑜曾驻足的楼道,踏过她曾踩过的每一个台阶,最终站在别墅三楼的小阳台上。
出事前,林婉瑜总爱坐在这里,因为楼下是她钟爱的月季花,抬头还能仰望那片蔚蓝的天空。
但现在,月季已经换了新的花朵,而天空,只剩下漆黑无月的夜幕。
林婉瑜被迫站在阳台上,她那原本鲜艳的灵魂也渐渐变得透明。
她分神去看祁司南的异常行为,他走到栏杆边,动作依旧没有停止。
林婉瑜试图阻止他,但他又一次直接穿过了她的灵魂。
那双血红的眼睛依旧固执而深邃,凝视着院子里的月季。
风快要吹僵他的脸时,他扯了扯干涩的嘴唇。
“婉瑜,你不来见我,那我去见你,好吗?”
“我已经一个月零二十三天没有见到你了,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当他的脚迈出去的瞬间,他突然停下,干涩的嘴唇颤抖,泪水终于决堤。
“婉瑜,你还是来看我了……”
这一次,他的视线准确地落在了林婉瑜的身上,眼底的光芒聚集,明亮得就像他们初恋时,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模样。
林婉瑜也感到了一瞬的慌乱。
楼下的挂钟指向十二点,准时响起钟声。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指尖便泛起白光,迅速蔓延至全身。
林婉瑜突然明白了,或许是时候该离开了。
“还以为,要被绑一辈子呢。”
她释然地笑了,任由身体随风飘向那自由的、未知的地方。
祁司南的心脏却猛地一缩。
“不要!”
他崩溃地迈出去,眼看就要触及那道身影,她却突然飘向更远的地方。
“婉瑜,婉瑜你别走,别丢下我!”
他伸手想要触碰她,身体却急速下坠,离她越来越远。
直到,那落地的巨响在他耳边炸开。
他的眼眶瞬间被血色染红。
月季随风摇曳,许多都被他砸弯。
祁司南突然后悔了。
他本来就做错了事,现在还破坏了婉瑜最爱的月季,她会不会更生气?他痛苦地凝视着飘在他上空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厌恶,她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要彻底抛弃他。
“不要!婉瑜你别走,我后悔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吗?”
“不好。”
林婉瑜没有停下脚步。
祁司南感到窒息的疼痛。
他强忍着,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还是看到了林婉瑜眼角滑落的泪珠。
她明明那么渴望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忍不住为他红了眼眶。
可是,她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
她说:“不好。
祁司南,我也后悔了。”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一定不要再喜欢你,不要再和你在一起,我要去找菩萨,收回我曾经许下的誓言,我只求,和祁司南永生永世不相见。”
她每说一句话,祁司南的呼吸就微弱一分。
他攒着最后一口气,突然笑了。
“我就知道,林婉瑜是个小气鬼,还记仇。”
“不爱就不爱了,可是你别哭啊。”
“你离我那么远,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力气再起来帮你擦眼泪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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