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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一提到“粮食安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大豆进口”“卡脖子”。没错，中国每年进口1亿吨左右的大豆，海外依存度确实高。但更扎心的事实是：这几年不仅进口大豆贵，尽管国产水稻、小麦的收购价居高不下，但种粮亩均收益（扣掉补贴前）很多地方已经接近亏损或干脆亏损。

这不是中国独有现象。美国、巴西、欧盟、日本……全世界种地的人都在喊亏。日本补贴高得吓人，农户照样赚不到钱；美国小农场20多年少了整整20万家（从2000年210万家跌到2024年的190万家左右）。农村空心化、年轻人跑光，本质上就是因为“种地赚不到钱”。

那问题来了：

加入WTO前，中国还是农产品净出口国（和今天的印度一样），那时候中国多数粮食比国际市场便宜。怎么20多年过去，反而比美国贵了？

按常理，技术进步、单产提高，农业成本应该下降才对啊！家电、手机、汽车都一年比一年便宜，为什么粮食越种越贵，甚至比美国还贵？

答案其实没那么复杂，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把话说透。

一、过去20年，到底什么在涨价？

几乎所有消费品都在降价，但几乎所有“生产要素”都在涨价，尤其是：

1. 土地（地租/流转费）
2. 劳动力（人工成本）

这是农业最致命的两块成本。

有人说：要素不是应该越来越便宜吗？

错。只有在“无限供给”的条件下，要素才会不涨价。

比如经济学里讲的「刘易斯转折点」之前，有一段著名的“劳动力无限供给”阶段：农村有干不完的剩余劳动力，农民工工资可以几十年几乎不涨，甚至接近于“生存工资”。但这种状态本质上是低效且不可持续的——一个社会如果长期让几亿人的工资钉死在温饱线上，根本不可能真正实现工业化和现代化。

一旦跨过刘易斯转折点，劳动力供给开始变得“稀缺”（中国在2010年前后就已经跨过），工资就必须快速上涨；与此同时，土地也因为城市扩张、生态红线、国土空间规划等硬约束，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无限供给。要素的增速天然慢于经济和城市化的需求增速，这时候劳动力成本和土地成本必然持续推高。

这不是中国特有，也不是政策失误，而是所有成功实现工业化、进入中高收入阶段的经济体都必须经历的“成长的阵痛”。只不过，对农业来说，这阵痛最疼。

所以过去20年，中国农民工工资涨了5倍，农村土地流转费用也涨了5-10倍，这很正常，也很健康——只是对农业而言是致命的。

二、为什么工业品能降价，农产品降不了？

核心区别在于“需求弹性”和“规模效应”。

• 一台电视从1万元降到1000元，销量能从1000万台暴涨到2亿台，规模效应把成本摊薄到地板。
• 但一亩地，即便是好地一年就产1吨玉米，玉米即便从2块一斤降到1块一斤，你总不能因为玉米便宜了就一天吃10斤吧？粮食需求弹性极低，降价根本拉不动销量，全国总消费量也就涨那么一点点。可产量是死的，天花板就摆在那儿，收益规模被死死锁住，成本却年年往上窜。

所以工业品靠技术+规模化把成本打下去，农产品只能硬扛要素成本上涨。

服务业也一样：你看教培、医疗、理发、手工咖啡……哪个不是越来越贵？道理一样。

三、那美国农业成本不也在涨吗？为什么还能比中国便宜？

涨，肯定涨。但美国有三张王牌把成本“对冲”掉了：

1. 规模化：2024年美国农场平均2800亩，中国户均才10亩。

→ 尽管美国农业工人的时薪远高于中国，但摊薄之后美国一亩地人工成本只有中国的20%-30%。

1. 转基因+机械化带来的单产爆发：

美国玉米单产常年30-50%高于中国，相当于“无成本扩面积”，摊薄了地租。

1. 土地本来就便宜：

美国平均地租折合人民币才200元/亩·年，最好的土地租金400元/亩·年，中国好地早已1000元起步。

结果就是：

尽管美国农民小时工资是中国5-10倍，但亩均人工成本只有中国的20%-30%，甚至更低；地租更便宜，单产更高，其他农资（化肥、农药、种子）全球化大规模采购又省了一笔……综合下来，美国大宗农产品生产成本硬生生比中国低20%-40%。

今天（2025年11月）国际市场数据（大致）：

• 美国玉米：约170美元/吨 1200元人民币/吨
• 中国玉米：约320美元/吨 2250元人民币/吨
• 美国小麦：约200美元/吨 1400元人民币/吨
• 中国小麦：约400美元/吨 2800元人民币/吨

差价一目了然。

饲料贵将近一倍，扣除运费税收之外，美国进口玉米、小麦、大豆价格仍比国产低不少，因此国内养猪养鸡成本自然高，美国猪肉、牛肉、牛奶价格比中国低就一点不奇怪了。

四、写在最后

中国粮食比美国贵，不是我们种得不好，也不是补贴少，而是工业化、城镇化走到中后期后的必经阶段：要素价格必须涨，农业又最扛不住要素涨价。

我们能做的只有三条路：

1. 继续加大补贴（短期缓痛，但治标不治本）
2. 推动土地流转和规模化（难，但必须干）
3. 接受“部分农产品比国际市场贵”的事实，安心进口，把宝贵的土地留给高附加值农业（蔬菜、水果、水产、奶业等）

否则，强行追求“粮食价格必须比美国低”，唯一的结果就是种粮农民继续亏，财政继续补的恶性循环。

粮食安全很重要，但安全不等于“什么都必须自给且便宜”。

在全球化时代，真正的粮食安全，是“买得起”+“买得到”，而不是“种得便宜”。这里也存在“田忌赛马”的策略优化问题。

你怎么看？欢迎理性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