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见光》

“你倒是说句话啊，赵金山！你看着我女儿的肚子，装什么瞎？！”

女人的嗓子尖锐到几乎能刺破耳膜。她站在堂屋正中，眼睛通红，指着对面那个佯装镇定的男人，浑身颤得像秋天的落叶。

赵金山没说话，只是咬着后槽牙，手指狠狠掐着烟头，烟灰噼里啪啦掉一地。那双手，粗糙，布满老茧，此刻却止不住地颤。

旁边的老木门嘎吱作响，风灌进来，带着土腥味，也带着村口那家屠宰场散不去的血腥。屋里的空气，沉得像要凝固。

刘杏儿，坐在角落，低着头，死死拽着衣摆。她肚子已经圆得像扣了个碗。她不哭，也不闹，嘴唇死白，指甲陷进肉里，血丝一条条地往外冒。

“你不说是吧？”女人冷笑，手一甩，把手机丢到桌子上，“行，我今儿就让全村人看看，咱家这点丑事，到底是谁干出来的。”

赵金山终于抬头，眼里翻腾着一股快要压不住的狠劲。他盯着女人，嗓子沙哑得像铁丝刮过，“这是家事，外人别掺和。”

“家事？”女人笑了，眼泪刷地流下来，“你特么告诉我，强了我闺女，叫家事？！”

外头围满了人，三三两两的村民挤在窗边，指指点点。谁也没敢进门，但谁也没舍得走。有人拿着手机偷偷拍，有人嘴里念叨着，“早就觉得这老东西不干净……”

刘杏儿忽然猛地站起来，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妈，别说了……别说了……”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生生割在肉上。

她不想让人知道。

她真的……不想。

可这事，已经藏不住了。

——

时间往回拨六年。

刘杏儿才十二，爸爸出车祸那天，天上瓢泼大雨。她记得很清楚，尸体拉回来的时候，白布还在滴水。她妈跪在棺材边，哭到昏死过去。

那天，整个家，塌了。

没了顶梁柱，村里的人开始说风凉话：“三个丫头片子，指不定哪天就得饿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妈会撑不住的时候，赵金山出现了。

五十出头，光棍一条，家里有房有地，还有点闲钱。媒人跑来说，“你跟他搭伙吧，人好，不嫌弃你们娘几个。”

她妈当时也没多想，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结婚那天，赵金山端着酒杯，笑得一脸和气。“杏儿啊，以后叫我爹，咱们是一家人了。”

她信了。她真信了。

最开始，赵金山确实没什么不对。买文具，买新衣服，逢年过节还会带着她们姐妹三个去镇上吃一顿好饭。

可慢慢的，变了。

从她十四岁那年开始。

那天，她妈去镇上给人做工，赵金山进了她屋，手里端着一碗红糖水。

“来，喝了。丫头长身体。”他笑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她胸前微微隆起的曲线。

她本能地往后缩，“我不喝。”

他一下坐到床沿，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爹疼你，喝。”

那一刻，她闻到了他身上混着汗味、烟味、还有一股说不清的腥味。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可手腕被死死扣住，挣不脱。赵金山的嘴巴凑过来的时候，她拼命尖叫，“别！别！”

没人听见。村子太偏，屋子太旧，连窗户都糊着厚厚的报纸，外面下着雨，什么都被吞了。

那天过后，她不再敢一个人睡。可没用。夜里，门还是会被悄悄推开。

“别怕，乖，爹带你玩个游戏。”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声哄着。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可泪水还是止不住。

她试过告诉妈妈。真的试过。

那天，她哭着扑到妈妈怀里，“妈，赵金山他……他……”

可话没说完，妈妈的巴掌就甩了过来。

“闭嘴！这是什么话？！”她妈气得浑身发抖，“你疯了吗？咱们这家还能不能过了？！”

她没再说。她知道，没人会信。

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她妈咬着牙，像没听见，像没发生。她知道，她妈是怕。怕这个家彻底散了，怕活不下去。

——

直到今年春天，肚子越来越大，藏不住了。

“妈，我怀孕了……”她声音轻得像蚂蚁。

她妈当时愣了整整十秒，然后疯了一样撕扯她的衣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赵金山在旁边，脸色瞬间铁青。那一刻，他知道，挡不住了。

“得想办法。”他咬着后槽牙，“杏儿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没多久，媒婆找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外地汉子，说愿意娶她，不在乎孩子是谁的。

她妈点头了。很快，杏儿就被送走了。

可她没想到，送走的第三天，赵金山竟然跟着追到了婆家。站在院子门口，笑得阴森森，“杏儿，爹想你了，来看看你。”

那一刻，杏儿崩了。

“滚！！你这个畜生！！”她撕心裂肺地吼。

她的婆家人愣了。追问之下，所有的真相，像决堤的洪水，全都砸了出来。

“是他……是他！不止我，连我两个妹妹也……”她抱着肚子，浑身发抖，“他不是人！！”

周家人炸了。她公公直接抄起锄头要去拼命。她婆婆抱着她哭，“孩子，咱们去报警，咱不怕他。”

那天，警车开进了村。

赵金山被铐走的时候，嘴里还在骂，“这是家事！家事懂不懂？！凭什么抓我？！”

可没人再听。

DNA一验，三个女孩肚子里的孩子，全部是他。

——

法庭上，判决书读出来的时候，赵金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光。

“赵金山，因强奸、猥亵、拐卖等多项罪名，依法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人群里，刘杏儿咬着牙，双拳握得死紧。

这一天，她等太久了。

妈妈没来。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从今天开始——

“不欠，不欠任何人。”

“这一次，谁也别想再让我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