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李老师告别时,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我,淡淡地说:"钱算我多给你半个月的,不用算那么清楚。"
那年我五十二岁,本是准备给一位七十六岁的老人做三个月临时保姆,却不知不觉干了一年,期间工资还涨了三次。最终我仍决定离开,并非是钱的问题。
我叫江小凤,家住城东老小区,那种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六层楼房,没电梯,楼道里还留着煤球的痕迹。在那之前一直在社区食堂打工,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和面、蒸馒头、切菜、炒菜,忙得腰酸背痛。
后来腰椎间盘突出做了手术,大夫说最好别再长时间站着,食堂的活儿不适合干了。家里还有老母亲要照顾,日子总得过,我便想着找个保姆工作过渡一下,最好能照顾老人,活儿不会太重。
"老姐,我给你介绍个活儿,可是你得有心理准备。"住隔壁的王大姐是家政公司做中介的,她喝着我泡的茉莉花茶,眉头微皱。
"什么心理准备?难伺候?"我把刚蒸好的南瓜饼放在她面前。
"是位姓李的退休教师,七十六岁,老伴去世多年,儿女都不在本地。"王大姐咬了一口南瓜饼,赞叹道,"手艺不错!就这手艺,老头子肯定喜欢。"
她放下茶杯,语气转为严肃:"不过我得实话实说,李老师脾气倔,前几个保姆没几天就走了。他要求特别多,一日三餐要准时,连放多少盐都有讲究。"
"没事,我在食堂做了这么多年,伺候一百多号人的胃口,还怕一个老头子?"我拍拍胸脯,心想无非是个挑剔的老知识分子。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来到了位于西城区的一栋老式楼房。三楼,没电梯,李老师家的门漆成浅棕色,门旁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宜读书"几个字,字迹工整有力。
第一次见面,李敬臣穿着一件灰蓝色的中山装,干净整洁,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戴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镜,显得格外严肃。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只说了一句:"你来了。"便转身进屋,连一杯热水都没倒。
他的房子是那种老式的三室一厅,客厅不大,摆着一套红木沙发,靠墙是一个老式立柜,上面有台老式座钟,滴答滴答地走着。阳台上摆着几盆长寿花,窗明几净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落款是"敬臣题于九五年冬"。
刚去那会儿,我确实觉得难熬。李老师不是盛气凌人的人,相反,他总是安静得像墙角的一株老松,偶尔发出几声沙沙的响动,仿佛在提醒你他的存在。
他一日三餐有固定时间,七点早餐,十二点午餐,六点晚餐,从不差分毫。菜式也有讲究,荤素搭配,粗细结合,早上必须喝粥,中午要一荤一素一汤,晚上清淡为主。若是一丝不苟地按照他的要求做,日子倒也顺遂,只是少了生气。
头一个星期,我每天起早贪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李老师很少说话,早上起床后,他会坐在阳台上看报纸,中午吃完饭小睡一会儿,下午看书或写毛笔字,晚上七点准时看新闻联播,然后看会儿书,九点半准时睡觉。
那段日子,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李老师翻书的沙沙声。我有时忍不住想找话题:"李老师,您看,今天天气真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只是淡淡地瞥我一眼:"不用,我习惯在家。"
有几次,我做菜时放了点葱花或蒜末增香,他就皱着眉头说:"太重了,下次少放点。"我只好暗自记下他的喜好。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我们之间依然像隔着一层纱窗,看得见彼此,却摸不到真实。
转机出现在第三个月。那是个星期六的下午,院子里的榆树叶子开始发黄。我正擦着客厅的老式座钟,小心地拭去上面的灰尘。这座钟是铜制的,有些年头了,表面被擦得发亮,但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你会下象棋吗?"李老师突然从书房走出来问道。他手里拿着一副木质象棋,棋子上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认。
"不大会。小时候看我爸和邻居下过,知道马走日,象走田,就这么一点皮毛。"我放下抹布笑道,有些讶异他会主动找我说话。
"那我教你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眼睛里有光。"这门技艺不能丢啊,现在年轻人都玩手机,没人愿意学这个了。"
就这样,每天晚饭后,我们便在阳台上的小方桌前对弈。这张桌子是那种老式的方桌,上面还铺着一层玻璃,玻璃下面垫着一张泛黄的报纸,是1985年的《人民日报》。
李老师下棋时,像变了一个人。他耐心地教我,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开怀大笑,仿佛年轻了几十岁。"你这车啊,应该这样走,"他指着棋盘,手指微微发颤,却依然灵活,"横冲直撞,气势如虹!"
一个月后,我已能和他下上几十回合,虽然最终都是败在他手下。但每次我走出一步好棋,他都会赞赏地点点头:"不错,进步了!"
有一次我问他:"李老师,您以前是教什么的?"
"语文。教了三十五年,从未间断。"他的语气里有掩不住的骄傲,"我教过的学生,现在有做医生的,有做教授的,还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
"那您一定是个好老师。"我由衷地说。
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教书匠罢了,能把知识传下去,就算没白活这一遭。"
渐渐地,我们之间的隔阂消融了。每天早上,我会把稀饭煮得软糯,放两片咸菜,再煎个鸡蛋。李老师吃完早饭后,会坐在阳台上看报纸,有时会把有意思的新闻念给我听。
"敬臣爸,该吃药了。"一天,我习惯性地端来温水和药片。
他接过药杯,微微一怔,然后笑道:"你叫我李老师就好,或者老李头也行。那样的称呼让我觉得太客套了。"
"好的,李老师。"我微微点头,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十月底的一天,我正在厨房切菜,电话铃响了。李老师接起来,说了几句,然后喊我:"小凤,有你的电话。"
是李老师的女儿从上海打来的。她在电话那头说:"江阿姨,听我爸说这段时间您照顾得很周到。爸爸最近心情不错,饮食起居也正常了,我和弟弟商量过了,决定从下个月起将您的工资提高三百元。"
"不用这样,我做得不够好。"我连忙摆手,虽然知道她看不见。这工资已经比一般保姆高了,还加这么多。
"这段时间爸爸没再念叨要回老家,这就是最大的进步。"她语气诚恳,"以前他总说要回老家,我们都担心他一个人回去会出事。自从您来了,他安定多了。钱的事情您别推辞,这是应该的。"
挂了电话,我望着窗外的银杏树,叶子已经黄了大半,在秋风中摇曳。这是我第一次加薪,心里既高兴又忐忑,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
随着时间推移,我和李老师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白天我做饭打扫,傍晚陪他下棋,有时他会给我讲一些古诗词的典故。晚上,我们偶尔一起看看电视,他特别喜欢看纪录片和戏曲节目。
有一天晚上,看完《梅兰芳》的纪录片,李老师突然说:"惠娟也喜欢京剧,特别是梅派的《贵妃醉酒》。"
"惠娟是...?"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起身回了房间。我隐约听到抽屉开关的声音,想必那是一段他不愿过多提及的往事。
临近春节,李老师的儿女们争相要接他过年。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他却始终摇头。
"李老师,您就去吧,和家人团聚多好。"一天,我一边整理他的冬衣,一边劝道。那是一件老式的呢子大衣,袖口已经有些磨损,但依然挺括。
"你呢?"他放下手中的《读者》杂志,看着我问,"你要回老家过年吗?"
"我啊,回去看看姐姐和侄子就行了,初二就能回来。我妈去年走了,家里也没啥人了。"我轻声说道,心里不由得一酸。母亲去世后,家成了一个虚无的概念,只有姐姐一家偶尔给我些温暖。
"那我在家等你。"他的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眼神坚定,"家里冷清惯了,热闹反倒不习惯。去了也是添乱。"
"您这是哪里话,您可是他们的父亲啊!"我有些着急。
"当了一辈子父亲,也该为自己活活了。"他淡淡地说,转身去了阳台,留给我一个瘦削的背影。
我没再坚持。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无奈,我无权干涉。
除夕那天,我一大早就起来包饺子。和面、剁馅、擀皮、包好,这些动作我已经重复了几十年,早已成了肌肉记忆。李老师在一旁看着,偶尔帮忙擀个皮,虽然擀得不圆,但他很认真。
"这饺子是啥馅的?"他问。
"白菜猪肉的,还放了点虾皮增鲜。"我说着把饺子下进锅里,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饺子煮好后,我们简单吃了一顿饭。电视里春晚的彩排正在进行,欢声笑语传来,屋子里却只有我们两个人。
吃完饭,我准备离开。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解下,李老师却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我:"小小心意,图个吉利。"
打开一看,是一本装帧精美的《唐诗宋词选集》,古色古香的布面封皮,烫金的书名。翻开扉页,上面有他工整的钢笔字:"赠江小凤女士,愿诗书滋养心灵。李敬臣,2023年除夕。"
笔迹遒劲有力,一看就是练了一辈子的。
我眼眶一热:"这太贵重了。我只是做些应该做的事情。"
"我当了一辈子语文老师,最喜欢的就是这些诗词。"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书页,"这本书陪了我几十年,希望也能给你带来些乐趣。不懂的可以问我。"他的声音里有着少见的温暖。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书,捧在手里:"谢谢李老师,我会好好珍惜的。"
离开李老师家,外面已经开始放鞭炮了。冬夜里,硝烟的味道混合着年的气息,弥漫在大街小巷。我搭乘末班公交车回家,捧着那本书,心里暖烘烘的。
正月初二,我如约回到李老师家。刚进门,就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相册。见我进来,他慌忙合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小凤,你回来了。"他放下相册,起身去厨房,"我刚烧了水,给你泡杯茶吧。"
我注意到相册的一角露出一张黑白照片的边缘,但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伤痛,不该贸然触碰。
没过几天,李老师的儿子从北京打来电话。寒暄几句后,他提出了加薪的事情:"江阿姨,春节爸爸不肯来我们家,我们都很担心。既然他喜欢您的照顾,我们商量后决定再提高您的工资,从这个月起增加四百元。希望您能继续照顾好我爸爸。"
这是我第二次加薪。我感到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这么高的薪水,但又不好推辞。
冬去春来,照顾李老师成了我生活的重心。我们的关系越来越融洽,有时甚至会开些玩笑。他教我下棋的时候,偶尔会故意露出破绽让我赢,然后假装恼怒,我们都会开怀大笑。
。有时半夜起来上厕所,会看到他书房的灯光从门缝透出;有时他对着阳台发呆,神情恍惚;还有时我收拾他的衣物,会在口袋里找到揉皱的纸巾,上面有他用力擦过的痕迹。
最让我好奇的是他书房里那个始终上锁的抽屉,以及桌上那张被磨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被胶框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到一个女子的侧脸轮廓。
一次,我在擦拭书架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排书。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发现其中一本《红楼梦》里夹着一张发黄的字条:"敬臣,别忘了吃药。——惠娟"字迹娟秀,透着关切。
还有一次,李老师发烧了,我熬了一夜照顾他。他在半梦半醒间,握住我的手,轻声呼唤:"惠娟...你别走..."声音里满是哀求和不舍。
那一刻,我的心揪了起来,似乎触碰到了他深藏的伤痛。
四月的一天,我在整理书房,不慎碰倒了书架上的《红楼梦》,一把古旧的钥匙从书页中滑落。钥匙是黄铜的,已经有些发绿,但依然完好。我拿起来仔细端详,它的形状,恰好与那个神秘抽屉的锁孔吻合。
我内心挣扎了许久。作为保姆,我不该窥探雇主的隐私;但作为朝夕相处的人,我又忍不住想了解他的过去。
最终,我在一个李老师去社区卫生站检查的午后,打开了那个抽屉。里面除了一些泛黄的信件外,还有一张完整的照片:年轻时的李老师,与一位温婉的女子并肩而坐,两人在一棵杨树下,面带微笑。女子穿着七十年代流行的蓝色连衣裙,头发盘成髻,眼神清澈而温柔。照片背面写着:"敬臣与惠娟结婚纪念,1972年10月1日。西安。"
还有几封信,都是"惠娟"写给"敬臣"的,信封上的邮戳显示是七十年代末的。我没有拆开看,只是轻轻放回原处。但抽屉里还有一个红色的小本子,封面写着"工作笔记",翻开一看,却是李老师的日记。
最新的一页写着:"今天是惠娟离开我二十周年的日子。窗外下着雨,就像那天一样。我总觉得她还在身边,做饭时似乎能听到她在厨房哼小曲,看书时仿佛她就坐在对面织毛衣。这些年,我试着放下,却始终做不到。或许只有等我去找她了,才能真正解脱。"
看到这里,我心里一震,连忙合上日记本,小心地把所有东西放回原位,关上抽屉,锁好。
那天晚上,我心神不宁,饭菜都做得有些走神。李老师似乎察觉到什么,多看了我几眼,但没有多问。
直到第二天,他突然问:"小凤,你昨天是不是动了我书房的东西?"
我心里一惊,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诚实:"对不起,李老师,我不是有意的。钥匙掉出来了,我...我只是好奇..."
我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也好,让你知道了也无妨。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天傍晚,他破天荒地提议去外面散步。我们沿着小区的林荫道慢慢走着,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叫刘惠娟,我的妻子,二十年前走的。肺癌。"他的声音平静,但我能感受到里面的痛楚,"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被分配到西安的一所中学教书。那时候条件艰苦,但我们彼此扶持,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我静静地听着,不时点头示意。
"八十年代末,我们调回了老家,一直在县一中教书,直到退休。"他指了指远处的一棵银杏树,"她最喜欢这种树,说叶子像小扇子,金黄金黄的,特别好看。"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夕阳:"惠娟生病那年,医生说最多还能活半年。我们决定不告诉孩子们病情有多严重,免得他们担心。那段日子,她每天还坚持做饭,教我如何照顾自己。"
他的眼睛湿润了:"最后那段日子,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却还是坚持陪我下棋,说要赢我一盘才能安心去。"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声说:"您一定很爱她。"
"是啊,一辈子就这一个人。"他擦了擦眼角,"惠娟走后,我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儿女们怕我想不开,轮流接我去住。可我知道,我得学会一个人过。"
回家后,他让我在书房等他,不一会儿拿来了一个老式的黑胶唱片和一台留声机。
"这是我们年轻时最喜欢的一首歌。"他小心翼翼地放上唱片,摇动手柄。
悠扬的《绒花》从喇叭里流淌出来,那种特有的沙沙声和时代感,让我一下子回到了七十年代。李老师闭上眼睛,轻轻摇晃着,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与妻子共舞的岁月。
那晚他破天荒地喝了酒,是一瓶尘封多年的汾酒。他的脸渐渐泛红,话也多了起来。他讲他和刘老师的相识、相爱,讲他们在西安的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宿舍里开始的婚姻生活,讲他们共同熬过的艰难岁月,讲他们的欢笑与泪水。
"我们那时候吃粮票,每月三十斤,省着点还能剩下一点。她总是把好的留给我,自己吃粗粮。"他的眼神迷离,"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她用布头给我缝了一件棉袄,一针一线都是心血啊。"
他说到动情处,眼泪无声滑落:"我们最大的遗憾是没有亲生孩子,后来收养了一对孪生兄妹。惠娟把他们当亲生的一样疼,日夜操劳,直到把他们养大成人。"
端午节那天,我包粽子。在社区食堂工作多年,这点手艺还是有的。翠绿的竹叶裹着糯米和红枣,厨房里弥漫着粽叶的清香。
李老师站在门口,突然说:"这个香味,像极了惠娟包的粽子。"
我回过头,看到他眼含泪水,手里捧着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位女子正在包粽子,笑容温婉。
"每年端午,她都要包很多粽子,送给左邻右舍。"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她总说,人活着就是为了热闹,为了和别人分享生活的甜。"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刘惠娟的影子,那个善良、坚强的女子,用自己的方式影响着周围的人。
"小凤,你知道吗?"李老师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一年来,工资每次增加都是孩子们的主意。他们说,好久没见我这么开心了,得留住你。"
他的话让我感到一阵心酸和不安。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取代刘惠娟在他心中的位置,这让我感到惶恐。
几天后,一个意外的发现让我更加确信自己的顾虑是对的。那天,我在整理李老师的衣柜,发现一件女式毛衣,样式老旧但保存完好,想必是刘老师的。让我震惊的是,旁边放着一件几乎一模一样的毛衣,只是颜色不同,而且是新的,看尺寸似乎正好适合我。
我捂住嘴,不知所措。李老师是想让我成为刘惠娟的替代品吗?
这是我第三次加薪,比前两次都多。李老师的儿女们非常感谢我,说父亲的精神状态好多了,饮食也正常了,睡眠也改善了。
但我知道,我不能成为李老师生活的全部,不能让他把对亡妻的思念转移到我身上。他需要的不是一个保姆,而是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
七月初,我向李老师提出辞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束。他没有挽留,只是静静地问:"为什么?我待你不好吗?"
"李老师,您对我很好,这一年来我很感激。"我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努力保持平静,"但您教会了我下象棋,让我明白了,有时候退一步才能赢。"
"你在说什么?"他皱起眉头。
"李老师,您把我当成刘老师的影子了。"我直视他的眼睛,"那件毛衣,我看到了。"
他脸色一变,转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对不起,我...我只是太想念她了。"
"您需要的不是替代品,而是新的生活。"我拿起那本他送我的诗集,"您教会了我下象棋,可生活不只是在方寸之间。您也该出去走走了,去社区老年活动中心,去认识新朋友,去做您喜欢的事情。"
离开的那天,细雨濛濛。李老师送我到楼下,递给我一把伞:"路上小心。"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神中的不舍和理解让我感到欣慰。
"谢谢您这一年的教导。"我接过伞,"下象棋的门道我还没学透,有空我会来向您请教的。"
"随时欢迎。"他点点头,声音低沉。
三个月后,我去社区老年活动中心办理低保手续,远远看见李老师正教几位老人下象棋。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夹克,精神焕发,众人围观,不时爆发出笑声。
"老李,你这步棋走得真绝!"一位白发老者拍着大腿赞叹。
"还行还行,多年功力了。"李老师笑着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他看见我,笑着走过来:"小凤,好久不见。我最近在这里教棋,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刚加入了诗词朗诵班,还挺有意思的。"
"挺好的。"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惠娟生前最喜欢的老年大学书法班,我刚报了名。你不是说想练字吗?有兴趣一起吗?"
我接过名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眼中流露出坦然和豁达,那种痛苦和执着已经淡去了许多。
"好啊,我周末有空。"我笑着回答。
"太好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凤,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离开,我可能还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啊。"
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我知道,我的决定是对的。有些离开,是为了让彼此都能勇敢前行。雨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我们身上,暖融融的。
生活就像一盘棋,有进有退,有得有失。重要的不是赢多少子,而是如何下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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