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青梅,将我贬妻为妾,我身后婢女冷汗直冒:他不知您是女帝?

皇后寿宴的琉璃盏里还漾着未饮尽的琼浆,太子便牵着个素衣女子闯了进来。他掌心与那女子十指紧扣,说出的话却像冰棱扎进满堂锦绣:"母后,儿臣要立霜儿为太子妃。"

我垂首立于玉阶之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作为丞相嫡女,今日原该是宣我入主东宫的日子。可此刻我的婚书被随意抛在青砖地上,像片被风卷走的枯叶。

"眠儿,昨日你与本宫说的可不是这般。"皇后凤冠上的东珠轻轻颤动,她试图用温和的语调将偏离的轨道扳回,却见太子扬起下巴,眉峰如刀:"儿臣与霜儿两心同结,母后莫不是记岔了?"

满座簪缨世家纷纷搁下银箸。九品官吏之女踏足皇后寿宴已是逾矩,更遑论被当众求娶为正妃。我看见父亲攥紧了青玉酒盏,指节泛出青白。

"你的正妃之位,是本宫与陛下亲自定下的。"皇后声音陡然凌厉,"秦霜家世微寒,难当大任。沈相千金沈染渔,才是你该娶的正妻!"

太子却突然笑出声,那笑声像把淬毒的匕首:"既如此,便赐作侧妃吧。"话音未染,满堂的翡翠簪钗都跟着晃了晃——丞相嫡女为妾,这分明是往沈家脸上泼滚油。

我俯身叩拜,金丝绣的广袖扫过冰凉的地面:"民女才疏学浅,实不敢觊觎侧妃之位。"皇后正要开口,太子已沉了脸:"沈染渔!哪有你拒绝的份?你父亲是臣,我是君,能许你侧妃之位已是恩典!"

他怒容里带着几分皇室特有的倨傲,倒与他生母如出一辙。我望着他颈间晃动的赤金龙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偷吃我宫中的玫瑰酥,被皇后罚抄《孝经》时,也是这样仰着脖子说"我是太子"。

"够了!"皇后拍案的声音惊飞了梁间金雀,"此事容后再议,都退下!"

我随着人流往殿外走,却被皇后近侍拦住。偏殿里,皇后正扶着额角轻叹,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好孩子,苦了你了。"她伸手欲拉我,被我侧身避开。

望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我声音更冷几分:"事已至此,娘娘还觉得太子是良配吗?"

皇后指尖微颤:"到底不是亲生的,与我不亲。待你父皇下旨,他定会遵从。到时封你为后,永不废黜!"

是啊,当今太子并非帝后亲生。他是沈相之子。而我,才是大秦血脉。

帝后情深,陛下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皇后战场受伤后子嗣艰难,好容易有孕,太医却诊出是女胎。陛下要他女儿做天下最尊贵之人,公主之位如何够?唯有皇后,才最尊贵。

于是,偷龙转凤的戏码上演了。沈相夫人同时有孕,太医断言是男胎。陛下亲自安排,将两子调换。此事,帝后知,沈相夫妻亦知。

染渔,染秦。遗染在外的秦氏血脉。本该是秘密,却因皇后日日召我入宫,对我比对太子更上心,终是露了端倪。

沈夫人待我愈发苛刻,私下责罚不断,甚至克扣饭食。幼时我便觉出异常,某次挨打后逃入宫中,向皇后哭诉。将伤痕累累的胳膊递到她面前时,我轻声问:"娘娘可知,沈夫人为何这般待我?"

她瞬间红了眼眶。后来皇帝震怒,召沈相入宫训诫。自此,沈夫人不再打骂,却将我当作物件般养着,如同皇后对太子。

他们要我忍,忍到嫁入东宫,忍到成为天下之主。我应了。那时我尚且年幼,命运由不得自己。可我不甘——这天下的主人,从来不是皇后,而是皇帝。我的生父,不愿让女子称帝。他不敢,我却要争!

"如今连你的话他都不听,待你二人登基,他岂会遵从先帝遗旨?"我嗤笑出声,皇后眼中尽是挣扎。她是我生母,这些年我露出的端倪,她如何不知?

"你想如何?"

"娘娘心知肚明。太子昏聩,不堪大任。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不止我,天下百姓都要遭殃。"

"可这是你父皇的决定。"

皇后步步退让,早无当年女将军的风骨。当年换子她不愿,却因皇帝情深不得不从。被困在深宫多年,她早已不是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将军了。

我望着她鬓间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今晨更衣时,侍女说太子又去了秦霜的别院。那女子住在朱雀街最西边,而东宫在朱雀街东首,像极了此刻的局势——一个在光明处,一个在暗影里。

"娘娘可知,今日若我应下侧妃之位,明日朝堂便会弹劾沈相教女无方。"我俯身拾起地上婚书,金漆字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沈家女为妾,而是沈家彻底臣服。"

皇后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要做什么?"

我抽回手,将婚书缓缓撕成两半:"娘娘且看,这天下究竟是谁的江山。"

我与皇后最终闹得拂袖而去。

倒也不急,有些事须得徐徐图之。

我深知皇后定会将此事禀明圣上,而我要的,正是让天子看清我的图谋。

我要同我的生父——当今天子,争夺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回到沈府,沈氏竟破天荒地主动来寻我。

"听闻太子要迎娶秦家姑娘?虽未见过那秦家女,但殿下中意的人,必定是极好的。你虽只是侧妃,也需安守本分,莫要生出嫉妒之心,好好侍奉太子才是。"

沈氏作为太子生母,儿子有了心仪之人,自是喜上眉梢。

"若我没记错,夫人才是我生母吧?太子此番将我沈家女的颜面踩在脚下,您非但不恼,反而劝我去侍奉他,真是荒唐至极!"

自打知晓身世真相,我便再未唤过沈氏一声母亲。

沈氏对我向来淡漠如冰,只当我是无关紧要之人,从未深究过我态度转变的缘由。

沈相倒是看出了端倪,可碍于皇权,也只能装聋作哑。

"太子乃东宫储君,未来的九五之尊,他便是天!他想要什么,我们做臣子的岂能违逆?你能入东宫为侧妃,已是沈家莫大的福分,万不可忤逆太子,连累沈氏满门!"

沈夫人说得理直气壮,那副嘴脸与白日里太子的跋扈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果真是亲母子!

"是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如今算哪门子的君?我又当真只是沈家女吗?"

沈氏再愚钝,也听出了我话中的机锋。

"你……你何时知道的!"

她脸色骤变,而我端坐如常,指尖轻轻划过茶盏边缘。

"这还要多谢夫人当年手把手的'教导'。若非幼时您动辄打骂,我又怎会起疑?亲生母亲,怎会对自己的骨肉如此狠心?自然是要查个水染石出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太子容不下我,将来东宫哪有我的活路?为了活命,我总要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

"你休想!"

沈氏双目圆睁,生怕我觊觎她儿子的皇位。

"我为何不敢?那皇位本就是我的!倒是夫人,您拿什么威胁我?去告诉沈相?告诉帝后?您觉得他们会信您,还是信我?或者去告诉您儿子?可您敢吗?您能说出口吗!"

沈氏跌坐在圈椅里,大气都不敢出。

她自然不敢。

此事做得极为隐秘,帝后遮掩得滴水不漏,无人敢向太子透露半分。

若她真去告密,太子或许无恙,她却必定难逃一死——毕竟,谁敢轻易触怒天颜?

不出所料,天子得知消息后,很快便召我入宫。

只是赴约前,我做了件让帝后不得不正视我野心的事。

帝后所求,不过是将我嫁给秦乌眠。

哪怕我们二人皆不愿。

于是我亲手斩断了他们的算盘。

进宫前,大将军沈冥照亲自登门相府求亲。

要迎娶的,正是沈家大小姐沈染渔——也就是我。

而沈家,竟应下了这门亲事。

因为我将刀架在了沈夫人颈间,迫她应允。

刃尖抵住她咽喉时,我冷笑着低语:"是立刻血溅当场,还是留得性命待来日,夫人可要选清楚了。"

她起初还以为我不敢,真是天真得可笑。

以我的身份,杀个沈夫人,自有人替我收拾残局。

可她若死了,却不会有人为她鸣冤。

人都是惜命的。

她最终颤抖着在婚书上按下手印。

于是在踏入御书房前,我已定下婚约。

与秦乌眠的婚事,彻底成了泡影。

更重要的是,我有了大将军这座靠山。

这皇位,可不是我随口说说而已。

我要让天子看清,我手中有兵权,有底气。

手握重兵的沈大将军,如今是我的盟友。

陛下恼我擅自定亲,打乱了他所有部署,气得将我晾在御书房外。

我老老实实候着,没等来天子,倒先等来了秦乌眠。

"你怎会在此?"

秦乌眠见我出现在御书房外,先是讶异,随即露出鄙夷之色。

"莫不是来求父皇赐婚?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见我不语,他更觉自己猜中了。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只爱霜儿一人!纳你为侧妃,还是霜儿看你可怜,说'若不要你,便没人要了',我才勉强应下。"

倒也不必如此,我志在皇位,对嫁人毫无兴趣。

"太子殿下对秦霜倒是情深义重。"我拂了拂裙摆上的灰尘,抬眼看向他。

"那是自然!霜儿与你不同,她不是那些娇滴滴的深闺小姐,她率性洒脱,是顶好的女子!"

"就凭她的出身,陛下会同意这门婚事?你当真要为了她违抗圣意?"我倒想看看,这位太子能为他的爱情做到哪一步。

"父皇不同意又如何?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只要我坚持,他迟早会点头。就算他更中意你,要赐婚你我,我抗旨便是,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呵。"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帝后独子,有恃无恐罢了。

可惜啊,这储君之位,从来都不属于你。

"太子殿下请回吧,我来见陛下,不是为了你。"

"不是为了我还能为何?我知道你从小便爱慕我,但我绝不会喜欢你!"这蠢货似乎听不懂人话,认定我是为情所困。

莫非是从前我伪装得太好,让他真当我是个痴情种?

"殿下没听说吗?沈大将军今日已去沈府提亲,沈夫人应下了,我与沈冥照,已定下婚约。"

"什么?!"秦乌眠脸色大变:"你怎会看上他?"

"沈大将军乃人中豪杰,战功赫赫,是真男儿,我自然倾心。太子殿下倒是说说,你有哪点比得上他?"

秦乌眠被我戳中痛处,脸色铁青。

"再厉害又如何?将来还不是我的臣子!"随即又反应过来:"你定是用沈冥照来刺激我,想让我吃醋!这种小女儿家的手段,对我没用,我说不喜欢你便是不喜欢你!"

罢了,原是我高估了他。

我不欲与他纠缠,恰逢大内总管来传,让我进殿觐见。

我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径直越过他往御书房去。

“到底是朕的骨血,这份决断倒像足了朕。”

皇帝见我这般从容,也不再绕弯子,径直挑明话头。

“陛下过誉了。”我垂首掩去眼底锋芒。

“朕实在好奇,你究竟如何做到?沈家满门忠烈,沈冥照战功赫赫,虽身居高位却始终保持中立,从未有过异心,朕向来视他为纯臣。”

他自然是纯臣。

于家于国,皆是忠贞不二。

可忠贞之外,尚有情义二字。

自打知晓身世以来,我便从未有过丝毫懈怠。

温顺乖巧,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戏码。

暗地里我广结朝中重臣,暗中拓展势力范围,对初入仕途的青年才俊亦多加提携。

不过沈冥照不同,我对他,有救命之恩。

当年他受困山海关,是我乔装改扮,冒死押送粮草前去救援。

我对他,有再造之恩。

而他对我,暗生情愫。

“陛下总说女子难当大任,故而在我一出生便改写命运,可您瞧,女子的手段,未必逊于男子。沈冥照倾心于我,才会为我冒天下之大不韪。”

“朕的肱股之臣,怎会沉溺儿女情长?”皇帝声音陡然拔高。

“自然不会,他助我,非仅因情爱,更因他在我身上,窥见了帝王之道,见着我治理天下的才能,见着我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本事。反观秦乌眠,他身上全无这些特质,所以沈冥照选择了我。”

皇帝终是败下阵来,他知我言之凿凿。

秦乌眠自幼习帝王之术,却天资平庸。

作为天子独子,他恃宠而骄。

骄傲得不愿研习治国之道,不愿成长为合格储君。

将江山托付给这般蠢材,沈冥照不放心,我亦不放心,就连陛下自己,怕也是寝食难安。

“是朕错了,”皇帝苦笑道,“是朕的偏见,害了你们。”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我眼底燃着灼灼野心,直直撞入他的瞳孔。

皇帝从我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权欲。

“你比朕,更配坐那龙椅。”

离宫后,我径直往沈冥照处去。

圣上态度已然松动,只需再添把火。

一把能让圣上彻底放弃秦乌眠,转而立我为储的火。

谁知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我竟被绑架了。

绑我的,正是秦乌眠。

“今日江夫人来见孤,说了个天大的笑话,孤觉得无趣得很,特意来问问你,可觉好笑?”

“太子殿下问话,便是这般阵仗?”

我晃了晃被麻绳勒红的双手,眼神满是讥诮。

秦乌眠充耳不闻,自顾自说道:

“江夫人说,孤并非帝后亲生,十八年前,是父皇导演了一出偷天换日。”

江氏终究还是告诉秦乌眠了。

也是,我拿刀逼她应下我与沈冥照的婚事。

虽是胁迫,可她断送了圣上的谋划,圣上必不会饶她。

她怕是想着临死前,为亲生儿子铺条路。

毕竟她也知我志在帝位,我要的,是她儿子的江山!

“你倒是不惊讶?”

秦乌眠见我镇定自若,已然猜到真相。

“你早就知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独独瞒着孤!”

“是你自己愚钝,未曾察觉。”

帝后对我们的态度,我与皇后相似的眉眼,还有他那与江氏如出一辙的蠢笨性子。

如此明显的破绽,偏他视而不见。

“你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

这下我是真惊了,这般秘事,他竟指望我来揭露?

“若孤早知道,便不会因秦霜与你退婚,不会那般折辱你,更不会惹得帝后不满!他们也就不会动那拨乱反正的心思!”

“是你自己色迷心窍,怎怪得旁人?”

“都是因为你!”

秦乌眠双目赤红:“若非你从中作梗,孤仍是太子,仍是帝后唯一的子嗣!你明明知晓真相,若早些告知,孤便不会忤逆帝后,便能稳稳娶你为妃,将来定是这天下之主!”

“天下之主?”我嗤笑出声,“真是痴人说梦。就凭你这等资质,即便坐上龙椅,又能撑几日?你根基浅薄,除却帝后独子的名头,一无所有!无兵权在手,无党羽支撑,连个忠心的幕僚都无。沈相乃百官之首,帝后令你娶他千金,为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权衡之术。娶了相府嫡女为正妃,便能得文臣拥护,稳固东宫之位,再纳几位武将之女为侧妃,自然能得武将支持,如此方能成为真正的储君。可你呢?”

我扬起下巴,目光如刀:“为一己私欲,选了九品小官之女。选便选了,若你能从一而终,倒也算有骨气。可你既要美人,又要江山,还想立我为侧妃。我名义上是沈相之女,你如此行事,是将文臣的脸面踩在脚下!你不过是仗着帝后独子的身份,以为那龙椅非你莫属。可若你真坐上去,无百官拥护,失百姓民心,又能坐稳几时?”

秦乌眠被我戳中痛处,面上阵青阵白,扬起的手悬在半空,打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该庆幸自己非帝后亲生,否则秦氏江山到你手里,怕是要改姓换代。”

“你休要逞口舌之快!我是男子,这天下本就该由男子来坐!你机关算尽,终究是痴心妄想!”

秦乌眠终于扳回一局,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我未曾料到说了这般多,他仍是如此愚不可及。

与蠢人争辩,不过是浪费时间。

我也懒得再费口舌。

说再多,他也听不懂啊!

秦乌眠见我沉默,竟以为戳中心事,神情愈发张狂。

"不过孤也非小肚鸡肠之辈,孤知若无你相助,父皇岂会立孤为储?昔日种种皆是孤之过,孤愿娶你为正妃,秦霜可为侧室。"

我别过脸去:"异想天开。"

"别不识抬举!"他猛地掐住我下颌,逼我与他对视,"此刻你染孤手中,何去何从,皆由孤定!"

"你当真要如此?"我心头一沉,凭这草包的脑子,怕是要做出荒唐事来。

"你不愿嫁,孤便与你生米煮成熟饭!"秦乌眠扯开我衣襟,"待你成孤之人,父皇自会传位!"

"这就是你苦思冥想的妙计?"我冷笑一声,这等蠢招倒像他的手笔。

"妙不妙,试过便知!"

话音未染,房门轰然洞开。沈冥照率兵冲入,寒光映得他眉目如刀:"放肆!东宫禁地,何人敢擅闯?"

"本太子在此,谁敢造次!"秦乌眠色厉内荏。

沈冥照看都未看他,飞起一脚踹在他后心。秦乌眠踉跄几步撞上案几,痛得直抽冷气。

"将军好大的胆子!"秦乌眠捂着腰爬起来,"孤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省省吧。"我理了理衣襟,冷眼睨他,"莫说你这假太子,便是真龙天子在此,沈将军要闯,谁拦得住?"

我缓步走到秦乌眠面前,半蹲下身与他对视:"你在东宫受教这些年,竟半点长进也无。今日便让你开开眼——何为真正的东宫之主!"

"你一介女子……"

"女子又如何?"我截断他的话,起身时凤袍猎猎,"且看本宫如何以女子之身,搅动这天下风云,坐稳那九五之尊!"

次日朝会,弹劾太子的奏章如雪片般堆满龙案。

这把火,正是我亲手添的。

昨夜被绑的消息已传入宫中,天子虽令太子闭门思过,我却知他仍在犹豫。

秦乌眠这些年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的罪证,早被我暗中收集。从前因着沈相庇护,无人敢动,如今寒门官员已过半数朝堂——那些曾受我恩惠的新科状元、大理寺丞,皆是我埋下的棋子。

这局棋,我布了整整八年。

金銮殿上,我望着龙椅上迟疑的帝王,心中冷笑。

一个是声名狼藉的假太子,一个是算无遗策的真帝女,这选择题,连三岁孩童都会做。

三日后,天子下诏:沈氏调换皇嗣,罪当诛九族。然念其养育太子有功,着斩首示众;沈相教子无方,夺爵贬为庶民;太子秦乌眠,着改回沈姓,逐出宗室。

我改回秦姓,单名一个"染"字。

对外宣称,当年皇后与沈氏同时生产,沈氏趁皇后昏厥调换婴孩。如今真相大白,帝后仁厚,仍留沈乌眠一命。

沈氏被押上刑场那日,我去看了她。

"当年是你自告奋勇要换子,说定会待染儿如亲生。"父皇的声音在刑台上回荡,"可你做了什么?苛待嫡女,泄露机密,如今还敢质问朕为何杀你?"

沈氏披头散发,口中仍咒骂不休。我望着她颈间鲜血喷涌,忽然想起八年前那个雪夜——她将我推入冰湖,说"沈家只需一个嫡女"。

沈乌眠被逐出京城那日,我站在城楼上看他。

沈冥照抱拳:"都处理干净了,山匪劫财,沈乌眠与秦霜,连尸首都没留下。"

我摩挲着腰间玉佩,这是真太子幼时戴过的。

八年前,我亲手将这玉佩塞进襁褓,换走了沈乌眠。

"传旨下去,三日后祭天大典,朕要立储。"父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跪拜,金线凤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百官反对的奏章已堆成小山,可那又如何?

这天下,从来不是靠仁德得来的。

如何证明呢?

其实很简单。

我以帝女的身份,入朝从政,暂代东宫之职。

我做东宫他们反对,可暂代东宫,他们反对不了。

他们说女子不能为帝,我偏要让他们看看。

无论男女,只要有能力,都能坐得上那个位置!

如今储君未立,之前江乌眠留下的烂摊子需要人收拾。

而我,就是这个人。

我以铁血手段处理了江乌眠留下的贪官污吏,解决了他手里的烂摊子。

并且暂代东宫后,出色地完成了储君之职。

中途也有人给我使过绊子。

沈相虽然离开了,但他的势力还在。

他儿子死了,他也猜到是我动的手。

他不会让我好过的。

沈相的人多次为难我。

我干脆把沈相的势力连根拔起,全部换上我的人。

结党营私的臣子,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我花了一年时间肃清沈相党羽,特意重惩重罚。

对外又公布了他们的恶行。

百姓见我惩处贪官污吏,为百姓做实事。

也开始纷纷支持我。

他们不在意他们的君王是男是女,只在意君王能否给他们带来好的生活。

我,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一年后,我成了最出色的未来储君。

朝堂上反对立我为储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不过你以为他们是因为我做得好,看到了我的能力同意立储的话,就错了。

那是因为,我这一年,搜集了他们的把柄。

我刚柔并济,收服了那些反对我的大臣。

我说过,我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不是说说而已。

帝王之术,权谋制衡,我都运用得非常好。

当然还有那种坚定反对的老顽固。

这时候就要用点铁血手段了。

沈冥照在朝堂上公然支持我为储。

有他和沈家军的支持,那些大臣,不敢说什么。

于是,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成了储君。

父皇正式下诏,立我为储,封我为皇太女。

成了皇太女后,帝后开始关心我的婚事。

毕竟我的后宅,便是未来的后宫。

我与沈冥照的婚约,自然是作废了。

那是沈染渔的婚约,不是秦染的。

而且,我不能和沈冥照在一起。

我选秀的消息一出,沈冥照就来找我了。

“为什么不是我?我们明明约好的……”

“沈将军!”我打断他,“我们当初的联盟,是你扶持我登基为帝,我许你沈家长盛不衰,没有其他的!”

“可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沈冥照面露悲伤,我于心不忍。

我对他,也是动过心的。

若我是沈染渔,我可以和他在一起。

可秦染,不能和沈冥照在一起。

沈家兵权在握,若沈冥照成了凤君,外戚势大。

我的帝位,将会变得不稳。

我不是不相信沈冥照。

可他一人,改变不了沈家所有人的想法。

人都是贪婪的。

若将来我与他有了子嗣,一个拥有帝王和沈家血脉的孩子,很可能会成为我的催命符。

我不能拿秦氏的江山和我的命去赌。

更何况,沈冥照不适合后宫。

他是翱翔九天的雄鹰,入了后宫,一辈子活在那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会淹没他。

我不想他和我母后一样,从恣意翱翔的大将军,变成事事听命于君没有自我的后宫之人。

他们应该是自由的恣意的,他们不该被困在后宫。

“喜欢是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你现在喜欢我,喜欢到愿意放弃沈家军,放弃自由。可将来你不喜欢了,不会后悔吗?”

“我不会的!”

“话别说得这么满,”我轻笑,“现在你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可我不是良人,我不会只有你一个,我做不到父皇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帝位,没有父皇的稳固,我需要用后宫来平衡前朝。到那时,你对我的喜欢会渐渐消失,甚至会开始怨恨我,怨恨我夺走了你的自由,怨恨我把你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微笑着看他:“你本该是自由的,不该为了我,去过另一种人生。爱情,真的比自己还重要吗?爱人先爱己,沈冥照,你先爱自己,再来爱我。”

沈冥照沉默了。

他是武将,没有秦染这般口才,说不出反对的话。

可他就是想说,他喜欢她,喜欢到可以包容一切,将来也不会变。

她说的那些,不会成真。

可他说不出口,因为她的话,才是现实。

他或许能用兵权强求和秦染的婚事,可强求之后呢,是渐行渐远。

这不是他想要的。

“沈冥照,我需要你,边关需要你,百姓需要你。比起凤君,大家更需要的,是保家卫民的大将军。你的价值,不在后宫,在战场上!”

沈冥照妥协了。

他爱秦染,所以秦染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

秦染需要镇守边关的大将军,他便做那个大将军。

秦染不能和他在一起,他便放弃!

秦染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放弃她,不是因为听了她那些大道理。

而是因为,他爱她。

他对她的爱,让他甘愿为她做任何事。

包括,放弃她。

我的夫婿,选了太师次子。

除他外,我还选了三个侧君。

尚书的弟弟、将军的幺儿、还有沈家的旁系。

为了平衡前朝,沈家是肯定要选的。

只是那人,不能是沈冥照。

三年后,父皇退位,传位于我。

父皇带着母后云游四海。

而我,开始了帝王的一生。

沈冥照在外为我开疆拓土,随着一次次捷报传来,我对他更加满意。

他果然如他所说,保家卫国,做了一个合格的将军。

后来,我一统天下。

沈家大权在握,宛如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刀。

正当我思考如何处理沈家时,沈冥照交出兵权,请求告老还乡。

那一刻,我才知道。

他说他爱我,是真的。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爱我。

为了爱情,放弃所有,他做到了。

可惜,我做不到。

我生来就是帝王,我的未来,只有我的江山!

沈冥照去了蜀中,蜀中艰苦,他说他在那里等我。

他以为等我完成了我的大业,我或许会去找他。

可惜他想错了。

我为权利而生,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现在的一切。

哪怕我容颜老去,野心也依旧在。

我在皇位上坐了八十多年,直到我死去,将皇位传给了我的孩子。

沈冥照也等了我八十多年,一生未娶。

他比我想象的要痴情。

我这一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秦氏江山,对得起我自己。

唯一亏欠的,就是沈冥照。

如果有下辈子,再还吧。

番外:沈冥照

秦染大婚那日,我去了边关。

我答应她的,要为她镇守边关,守护秦氏江山。

她选的夫婿我见过。

顾砚舟,顾太师的次子。

很温柔的一个人。

很适合做后宫的主人。

我在边关遇到一个女子,和秦染很像。

一样的明媚,一样的引人注目。

有次我深入敌军军营,被内奸出卖,差点死在敌军的时候。

也是这女子出现救了我。

和秦染一样,在我最危险的时候,从天而降。

女子说喜欢我,我拒绝了。

她是和秦染很像,但她,不是秦染。

如果我先遇到她,我可能会爱上她。

可惜,我先遇到的,是秦染。

我的心,已经被秦染占满了,放不下别人了。

副将劝我,我和秦染不可能了,找个和秦染相似的女子,也好。

我拒绝了。

再怎么相似,她也不是她。

将对秦染的感情倾注在替身身上,对秦染不公平,对这个女子也不公平。

最终她放弃了我,和别人成亲生子了。

而我,一直在等我的秦染。

等她有一天,能为我低一次头。

可惜,没有那一天。

秦染,永远不可能为别人停留。

她只爱她自己。

我不怪她。

因为,我爱的秦染,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她若是低头了,便不是她了。

这辈子我等不到她,希望下辈子,还能再遇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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