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隋唐以来,科举成为了寒门学子晋身上流社会的唯一渠道。无数读书人以登科入仕作为读书的最终目标,他们通过科举去寻找书中的“黄金屋”和“颜如玉”,幻想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登”,出将入相留名青史。
一名学子,十年寒窗苦读,需要通过院试、会试、殿试,才有机会金榜题名,和庞大的考生人群比起来,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都是轻松了。残酷的竞争下,既有张居正这种天才,但更多人是科举的牺牲品。 科举不成功,有些人选择继续苦读,或许上天不负有心人,像范进那样熬成老童生才中了举,有些人则选择了转行,去当私塾老师,或者去做小生意,而有极少数的人则选择了更危险的一个行业——造反。 既然你这个皇帝不要我当官,那我就自己当皇帝开科取士,有这个思想的读书人并不少。
唐末,私盐贩子家庭出身的黄巢屡试不中,最后一次落榜后,他写下了那首著名的反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然后趁天下大乱之际,起兵造反,过了把当皇帝的瘾。 一千多年以后,也有一个同样的年轻人,在屡试不中以后,写了一首反诗:手握乾坤杀伐权,斩邪留正解民悬。眼通西北江山外,声震东南日月边。展爪似嫌云路小,腾身何怕汉程偏。风雷鼓舞三千浪,易象飞龙定在天!他就是后来太平天国的创始人洪秀全。 洪秀全原名叫洪仁坤,祖上是潮州的客家人,因受族人的压迫搬来了广东花县。洪秀全的父亲叫洪镜扬,虽然只是个农民,却因为公正耿直受到洪氏族人的尊重,被推举为父老,负责管理祖宗田产和裁决一些族人间的争执。
洪秀全出生后不久,一家人便搬到了官禄埠村,这是个出了名的贫穷村。“官禄官禄,食粥送薯芋,苍蝇咬粒饭,追到新街渡”,官禄的农民只能喝粥咽菜,家里连招惹苍蝇的剩饭剩菜都没有。 洪秀全出生后,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洪秀全有两个哥哥,洪仁发和洪仁达,仁是他们的辈人,名字合起来为“发达”,还有一个姐姐叫洪辛英。拖家带口,一家人都在地里刨食为生。 照理,洪秀全也应该和他们的哥哥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当一个农民。但因为他小时候聪明伶俐,他的父亲觉得他是个读书的料子,便节衣缩食,在洪秀全七岁那年把他送进了群里的私塾,希望他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在刚进私塾的前几年,洪秀全没有辜负家里人的希望,短短几年时间里,他就学会了四书五经孝经,后来又自学了许多其他古典书籍。
十五岁那年,因为家庭生计问题,他无法专门读书求学,只能一边帮家里做农活,一边在私塾里当塾师来养活自己。但周边的人都觉得他是个才子,很有希望取仕成功。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十五岁那年,洪秀全第一次参加秀才考试,也是科考的第一关。秀才考试需要通过县试、府试和院试。县试、院试时,洪秀全很顺利,名列前十。当他满怀希望来到广州参加院试时,结果名落孙山。 这样的事情在洪秀全身上连续发生了四次。从十五岁参加考试,到三十岁最后一次落榜,每次都是通过县试、府试,都倒在了院试上。 是洪秀全水平不够吗?未必!
很多人看洪秀全写的天父诗,觉得洪秀全是个不学无术的人。但写诗是要分对象的,洪秀全的天父诗是写给太平天国那些文化水平不高的底层民众看的,文字自然通俗浅白。而其他的诗,如上面的天父诗,韵律格局就挺不错的。 洪秀全极有可能是被“黑”了,是当时科场赌博“闱试”的牺牲品。闱试有点类似赌马,赌谁能在科考中拔得头筹,这种赌博在广东地区很盛行。庄家为了营利,往往会通过贿赂吏员的方式来黑掉那些考试之前的大热门。洪秀全在县试、府试的表现都不错,闱试时,很多人看好他,因此庄家很有可能做手脚,让他不能通过院试。 这一切,洪秀全可能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没有办法。他惟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他背负了家里人的期望来读书,却连科举的第一关都过不了。第一次、第二次参加考试时,他的心态还算平衡,第三次他已经开始患得患失了。 1836年,24岁的洪秀全又来到广州参加院试。在街头,他甚至向洋和尚(传教士)问起了功名前程。经过简单的交谈,传教士看出了他的忧虑,于是便安慰他说:““功名二字,尔应大受,切勿忧,忧必病”。
1837年,院试成绩出炉,洪秀全又一次名落孙山。第三次参与科考失败的洪秀全无法再承受这种打击,等回到家后,洪秀全生了一场大病。 在床上躺着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了上帝,上帝说孔子的学说都是妖言,并令天使鞭挞孔子,而后封洪秀全为“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让他下凡诛妖。 这个梦被称为异梦,被大书特书,写进了太平天国自己的史书《太平天日》里,成了洪秀全当天王的法理依据。这个梦的真假现在无法考辩,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洪秀全真的生了大病,而梦的内容可能是洪秀全进行了虚构。 1937年的洪秀全还是个失意的学子,他只是对科举制度过程中的黑暗不满,而不是对于科举制度本身或者说清廷不满,不然难以解释为什么洪秀全几年以后为什么又再参加了一次科考。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洪秀全当时还痴迷了功名,加上科考失败,由此产生了执念,因此洪秀全当时做的梦更有可能是考中了秀才去学政衙门朝拜学政。
按清朝科举制度规定,考中秀才要穿蓝袍、缎靴、戴红缨金顶帽,乘轿去学政衙门拜谒学政,然后行拜师礼,称大宗师。在拜师当天,身边还有不少官员陪在一旁祝贺。这个仪式后来可能被洪秀全衍化成了坐桥上天堂朝见上帝 有记载的是,洪秀全醒了以后像发疯了一样,他说他是上帝的儿子,他不再愿种地,还拿着一把破木剑,说要斩妖,结果把他爸他哥气得满脸通红,大声骂他是不孝子。 过了几天,洪秀全的病症又升级了,他说他要当皇帝,结果把原本在一旁看戏的村里人给吓坏了,担心牵连到他们。没有办法,洪秀全的哥哥只好把洪秀全绑了起来,锁在屋里。 为了测试他有没恢复正常,就问他,你是谁的儿子。洪秀全说,上帝。毒打一顿。再问,你是谁的儿子。上帝,再打一顿。如此往复多次。
幸运的是,洪秀全的疯症只持续了二十多天,然后便恢复了正常。生过这次大病以后,洪秀全对于科考反而没了那么多执念,因为他看到了孔子以外的另一种信仰,那便是上帝。中国人信孔子被信上帝的外国人欺负,为什么我不能信上帝呢? 1843年,洪秀全第四次参加了科考。成绩出来,洪秀全又落榜了,但这一次他不再像第三次失败时那种失魂落魄,而是说了句粤语国骂:“丢你老姆嘿!”去你妈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不考了。 洪秀全此次回家后,把家里供奉的孔子牌位砸了,然后把自己关于上帝的认识告诉了冯云山。冯云山也同样是个不得志的读书人,他对洪秀全所说的上帝很感兴趣,于是他们便创立了拜上帝会。
几年以后,这个原本只有几个人的小团体,变成了数万人的拜上帝教,并在广西金田起义,成为席卷中国南方的一次大规模农民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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