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克的作品中,《天路历程》并没有像其他许多电影那样经久不衰。影评人宝琳·凯尔多年后重看这部影片时,嘲讽地称其为“好莱坞伪善的一面”。关于派克,她抱怨道:“他的圣洁给人的感觉是缺乏想象力——完全的无能。”接着又补充说:“这可能是一个冉冉升起的男明星所做过的最高贵、最没有性别色彩的表演。”


       事实也许如此,但在1944年,成千上万的女人发现派克无法抗拒。女粉丝们的邮件纷至沓来,她们一心想和他约会。一位热心的女性写道:“请让我和你共度一夜吧。你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吧。”这位绅士吩咐他的秘书给每个人写了一张礼貌的便条,上面写着:“对不起,我已经安排满了。”
       好莱坞有自己的社会等级制度。白天,当明星和群众演员在片场并肩工作时,这种差别并不明显,但到了晚上,社交生活是严格按照每周的薪水分级的。明星只会邀请明星,或者制片人、导演和编剧,入场券上仿佛写着成功二字。海达·霍珀说过:“我们的小镇崇尚成功,它的微笑里隐藏着血腥的味道。”
       举办派对的一个绝佳借口是某人从海外服役归来。1945年,派克和格蕾塔在一次宴会上排队等候罗纳德·里根,与他的妻子简·怀曼一道庆祝他从战场安全归来。谈到那些时光,格蕾塔说:“真是太美妙了。我疯狂地买衣服。我天生爱节俭,可能因为我是芬兰人的缘故吧。但派克说服我买衣服,还亲自去给我挑选了一件最好的貂皮大衣。”格蕾塔是个爱热闹的人,她觉得这些场合令人激动。


       派克不喜欢盛大的派对,他喜欢和格蕾塔一起野餐,在家附近的树林里散步。派克的朋友小哈里·凯里回忆说:“当时所有的名人都住在好莱坞山,罗伯特·泰勒就住在盘山公路的边上,让·亚瑟和伟大的男中音约翰·查尔斯·托马斯也是。秀兰·邓波儿和她英俊的丈夫约翰·艾格住在一英里外,琼·克劳福德、加里·库珀、克劳德·雷恩斯和帕特·奥布莱恩也都靠山而居。在虎尾路上,你可以看到亨利·方达和女儿简开着拖拉机犁地。格利高里·派克住在山顶,他更喜欢在后院烧烤,和他的朋友罗伯特·米彻姆和伯尔·艾弗斯喝酒聊天。”
       名流云集的派对考验了派克沉默寡言的性格。他不是一个说话自然的人,他经常会在句子之间停顿,思考他要说什么。大多数时候,他都尽量不发表评论。他不想成为言语交锋的受害者,当你试图语出惊人时,却发现听者寥寥。他承认:“当我和纽纳利·约翰逊、赫尔曼·曼凯维奇或本·赫克特交谈时,我都惊呆了,这些编剧实在太有思想,太有口才了。”凯瑟琳·赫本也有同样的问题,她解释说:“我觉得很多演员都很害羞,不爱说话,但之所以选择了这个职业,是因为他们有强烈的欲望去表达自己,或者躲在他们扮演的角色后面。”
       但与此同时,派克也很享受与有才华的人打交道,认真倾听他们的意见所带来的头脑激荡。20世纪四十年代,好莱坞派对上有大量前卫的人。雄心勃勃的女主人们把艺术家、作家、设计师,当然还有导演和演员都聚集在自己装设华丽的客厅里。在这样的聚会上,你几乎看不到一个人不是他所在领域的明星。房间里充满了关于绘画、设计、雕塑、收藏古董、养纯种马的知识渊博的讨论——派克吸收了这些知识,后来把这些知识运用到他自己的生活方式中。


       为了逃避不想参加的聚会,派克想方设法安排他们夫妇俩最后到达,最先离开。好莱坞的情场总有失控的时候:有人因为被抛弃而跳进泳池,寻死觅活;互为情敌的男人为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演员的妻子与丈夫的女友狭路相逢,互相撕破脸皮;陌生的男女萍水相逢,转眼一起消失。天知道好莱坞的聚会上会发生什么,派克喜欢寻欢作乐,但他珍惜自己的名声。如果他稍有不慎被绯闻击中,那么就有可能名誉扫地,甚至臭名远扬。
       有些时候,把帽子和外套留在车里是明智之举,这样你就可以在合理的时间离开,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英国演员乔治·桑德斯遵循了这一原则,经常以回车里取东西为由迅速上楼,从浴室的窗户逃跑。他声称:“我因此熟悉很多明星的浴室,最好的无疑是葛丽亚·嘉逊的,它全部是用粉红色大理石建造的,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墙后有密道通往一个私人花园,这是好莱坞有史以来为极个别观众制作的最伟大的作品。”
       然而,当与会者名单上出现传奇人物的名字时,派克很乐意留下来。他说:“我崇拜那些大明星。你知道,他们不是无缘无故成为明星的。他们之所以是明星,是因为他们太他妈有趣了。”


       1946年的一个晚上,加里·库珀悄悄走到派克面前,介绍了自己。库珀44岁了,依然英俊,但早年那张性感的脸已经布满皱纹,像是被风化了的花岗岩,铁灰色的头发更加突出了他的老成。他步履沉稳,语速缓慢,完全保持着他那无懈可击的尊严。
       派克见到他的时候,加里·库珀已经在影坛驰骋了20年,当了16年的明星,10年的票房冠军,拍过一些有史以来最好的电影。他是一个民间英雄,一个美国人的象征,几乎和苹果派和母性一样值得珍惜。正如卡尔·桑德伯格所说,库珀是“这个国家有史以来最受爱戴的文盲之一”。
       “你演过几部电影”库珀问。
       “两部,”派克回答。
       “成果如何”
       “一好一坏。”
       “不错,你已经赢了这场游戏,”库珀说。“不必担心你演过一部烂片。如果每五部电影中有两部是好的,那你就很幸运了。”
       派克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建议,但他反问自己:我想成为加里·库珀那样的人吗?这位电影偶像在职业和私生活方面都对他有警示作用。
       当然,库珀的银幕形象有很多值得欣赏的地方。他是典型的强壮沉默的类型,他不苟言笑,却在做一些令人血脉喷张的事情,把谈资留给了他的崇拜者。他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德选择看起来像是一个真正迫在眉睫的生死抉择。
       库珀是这样解释自己成功法则的:“为了让人们喜欢你,你必须成为他们理想中的样子。我指的不是一个骑白马的英俊骑士,而是一个符合人们理想标准的人。”
       派克不排斥这种迎合公众的想法,但他更希望被认真对待。他的偶像是巴里·菲茨杰拉德、詹姆斯·卡格尼、亨弗莱·鲍嘉、斯宾塞·屈塞和沃尔特·休斯顿,这些人冒着风险发挥他们的才能,他们拒绝被归类。


       库珀的成功——就像加里·格兰特和克拉克·盖博一样——源于他的外表、个性和与生俱来的魅力。公众认为他不用功表演。对于库珀来说,他淡化了扮演自己所需要的自律和完美主义。如果因为演了一个严肃的角色而受到称赞,比如说为他赢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的《约克中士》(1941),他会以玩笑的口吻驳斥这种赞美:“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只需记住台词,拍戏时尽量不撞到家具就可以做到。”与此同时,许多电影从业者都在强化库珀的形象,认为他是一个简单而自然的人。导演金·维多说:“他因为认真思考下一句台词而赢得了伟大演员的声誉。”在《斗篷与匕首》(1946)中与他演对手戏的莉莉·帕尔默回忆道:“库珀可以一边在口袋里翻找香烟,一边在镜头前发表长篇演讲,一边划火柴点烟,一边继续讲话,就好像摄影机不存在一样。”
       各大电影公司都有意为旗下的每位明星打造独特的公众形象,并使之根深蒂固地植根于观众的脑海中。到了库珀演艺生涯后期,他基本上是在扮演自己,每个角色都大同小异,与他同时代的詹姆斯·斯图尔特和约翰·韦恩也是如此。
       派克也对库珀现实中纷纷扰扰的爱情故事感到厌烦。在他自己的生活中,当他努力与格蕾塔建立一段美好的婚姻,同时抵制其他女人的追求时,他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不利宣传的目标。有些情妇不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比如库珀的女友克拉拉·鲍,她既有惊人的活力,又有孩子般的脆弱。“我非常喜欢他,”她向记者发誓,“早上给我洗澡时,他总是让我把狗也放进浴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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