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爆发后的第二个冬天,北平前门箭楼的灰砖缝里全是冰碴子,一辆插着膏药旗的黑轿车嘎吱一声停在了八大胡同口,车门一开,下来的不是日本宪兵,是那个伪北京特别市公署的社会局局长冷家骥,这人留过洋,却给日本人当了“维持会长”,他夹着个公文包,里面是刚盖完章的《乐户营业取缔规则》,说谁愿意登记缴税,就能领“营业许可证”,宪兵队还给“特别保护”,这消息跟瘟疫似的传开了,妓馆老板们连夜就把红灯笼换成了新的纱灯,灯罩上印着“官许”两个字,一排排挂在胡同口,把雪地都映红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抗战时期伪北京市政权的淫化政策

1938年2月21号,正式贴布告那天,冷家骥自己跑来剪彩,剪子一落,鞭炮就响起来,日本宪兵队的翻译官酒井隆用不咸不淡的中国话宣布,“今日起,八大胡同为大东亚共荣服务”,人群里,那些穿灰布棉袍的老百姓都低着头赶紧走,就几个穿貂皮的汉奸在那鼓掌,当天夜里,一下就新开了六十七家妓馆,红灯笼从珠市口一直挂到天桥,比打仗前最热闹的时候还多了两成。

那红灯背后,就是“花捐”,伪政权给皮肉钱起的个好听名字,1939年算总账,这笔钱占了全市财政收入的27.4%,就比盐税少一点,为了把指标搞定,伪公署就默许了“包税人”制度,谁能一口气把全年的税都交了,谁就能拿到一条街的经营权,南城有个叫“花豹子”徐世昌的地痞,他拍出七万银圆,换来了珠市口到天桥两条胡同的“独家保护”,他把原来各处零散的暗娼全都赶到这两条街上,门口挂上白底红字的木牌子写着“官许”,进门先收两毛钱,出门再收两毛,姑娘接一次客,先要被老板抽走三成,再被“花豹子”抽走两成,最后还得给宪兵队交“茶水钱”,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得接三个客,才能攒够钱买一包大婴孩粉,却连一块杂合面饼都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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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阴毒的是搞“艺妓培训”,1939年深秋,伪社会局弄出来一个《艺妓培训纲要》,把煤市街南口的大舞台指定成“教室”,每个礼拜三、礼拜六下午,那个酒井隆穿着和服,亲自在台上示范“媚声九调”,什么嘴唇张开三分,舌头顶着上颚,还配着三味线的录音,台底下坐着穿军靴的日本尉官、梳着油头的新贵翻译,还有些被迫过来“观摩”的中学音乐老师,三个月以后,这批录音就被送到了保定、天津的前线,给日军的“慰安所”里循环播放,录音里,北平少女的哭声被抹掉了,只剩下三味线沙哑地哼着《何日君再来》。

1940年春天,伪妇女会贴出招“家庭工艺传习生”的告示,说是教刺绣、编织,可地点却是在韩家潭的“春艳院”,二十多个十五六岁的女学生就这么被专车接走了,三天后送回来,每人发了一件湖蓝旗袍和一个烫金的会员证,证上印着“华北新民会少女服务队”,背面却写着“凭此证可代付茶资”,知道内情的人说,这些女孩很快就被送到了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专门陪日本军官跳舞,跳完舞就直接上楼,不到半年,就有四个人怀了孕,被秘密送到天津日租界的“同仁会”医院堕胎,其中两个人因为感染死在了手术台上,就给埋在了西便门外的乱坟岗,连块木牌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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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陷区的报纸就成了这场淫化政策的遮羞布,《新民报》开了个叫“花事杂咏”的专栏,用旧体诗写什么“海棠着雨”“芍药笼烟”,配的图却是半裸的照片,日文的《京津日日新闻》还连载“北京名花列传”,按照姿色给姑娘们排名,最后还注明“拿着本报的剪角可以减价三角”,有个叫方奈何的有良心的编辑,在《实报》副刊的夹缝里写了篇杂文《哀姊妹》,里面说“国破山河在,花残不忍看”,报纸当天就被宪兵队给没收了,人也被抓进了沙滩红楼,灌了辣椒水以后就押送到保定,从此再也没了消息。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前线吃紧,后方的“慰安”需求一下子就多起来,伪北京特别市公署干脆出台了《女子勤劳奉仕条例》,规定凡是十七岁到二十五岁没结婚的女子,都必须到指定地点“奉仕”三个月,要是过期不去,家长就按“反抗日协力罪”论处,东四牌楼有个小学教员叫林淑兰,她拒绝报名,结果被当众剃了阴阳头,她的父亲林慕唐被吊死在煤渣胡同口示众,到了1942年11月,伪警察局统计,“奉仕”的人数达到了四千二百三十七人,其中将近一半都是在校的学生,年龄最小的才十四岁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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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欲的背后,是系统性的掠夺,妓馆必须用日元结算,宪兵队每个月都按汇率的差价抽“汇水”,嫖客喝醉了酒常常丢下军票,第二天就有人拿着票到前门火车站去兑换洋面、白糖,更隐蔽的是,日本华北派遣军参谋部把“花柳病统计”列为情报,每个星期汇总一次,看哪个部队的感染率高,就暗示它的战斗意志衰退了,需要调回国内,这种把性病当作战力指标的做法,连关东军都看不下去,曾经发密电要求“节制”,却被华北方面军用“支那特殊民情”给顶了回去。

1943年夏天,美军飞机第一次空袭北平,南城一片火海,八大胡同的红灯被气浪掀翻,火星落在绸缎门帘上,烧出一条焦黑的口子,妓女们光着脚逃命,怀里还抱着日本军毯和牛肉罐头,那是昨天晚上刚得到的“赏赐”,大火过后,伪公署又在废墟上搭起了简易的板房,挂出“复兴乐户”的木牌,继续征税,直到1945年8月,日本投降的那个晚上,一群从良的妓女悄悄摸到西直门外,把那块木牌劈成了柴火,煮了一锅粥分给逃难的孩子,木牌上“复兴”那两个字,在火光里扭曲成了再也认不出来的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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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清算,伪北京特别市的市长余晋龢在供词里承认,“淫化政策”是奉了南京汪伪政府和日本特务机关的双重指令,目的有三个,一是拿肉欲消磨中国青年的志气,二是用“花捐”来筹措占领经费,三是通过性病的传播来削弱中国人口的质量,他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法庭外面聚集着几百名曾经被逼为娼的妇女,有人当众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口上用日文刺的编号,哭声震天,那块被劈成柴火的“复兴乐户”木牌,后来被人捡了回去,半截刻着字的被送进了北京档案馆,另外半截就埋在了老墙根下,年年雪落,年年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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