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学毕业季结束,又有一批年轻人即将进入职场。对于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这可能是象牙塔中的理想与略显坚硬的现实之间第一次碰撞。

在一个资讯如此发达的年代,对一个职场新人来说,“职场”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概念。尽管他们不曾拥有很多直接的工作经验,但社交媒体的棱镜却早已折射出了足够多有关工作的面孔。而这些面孔,大多并不令人愉快:去年,格力董事长董明珠因批评离职员工孟羽童登上热搜遭遇质疑,许多网友在相关微博下方评论:“以厂为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今年年初,电影《年会不能停》席卷票房,人们感叹世界果然是一个“草台班子”,称其为打工人最好的“嘴替”;就在上个月,网红咖啡品牌Manner Coffee接连曝出三起店员与顾客发生冲突的事件,职场人的情绪劳动问题再次引发争议......

这些情绪浓度极高的新闻,加上衍生的各种评论构成了很多年轻人的“二手职场”,让他们在面对更具体的情况前多了一层防御心理。

“狼性文化”“困在系统里”“职场PUA”“00后整顿职场”......与上一代在工作中秉持的“主人翁意识”“以厂为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代年轻人信奉的“生活与工作切割”,不要把兴趣当作工作,别和同事成为朋友,以及,不再妄想从工作中收获意义。

这种看似“躺平”的价值观背后,反而映射出在年轻人的内心深处,依然对在工作中实现自我价值抱有强烈的渴望。这种渴望越强烈,在与现实的冲撞中,就越容易让人走向虚无。

在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钱婧看来,面对这些流行的职场烦恼,在结构化的社会反思之外,具体如何处理好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可能是对职场新人更为重要的事情。钱婧专攻管理心理学,扎根本土职场开展了超过20年的实证研究,目前也致力于职场与学业方向的心理成长科普。

在播客平台小宇宙上,她有一间“钱婧老师的会客厅”。来这里做客的是天南地北的年轻人,带着各式各样的问题:“和博士导师的兴趣方向不一样,该如何平衡?”“年轻人到底要不要在职场当‘出头鸟’?”。曾是个“社恐”的钱婧,也从这些超越于职场学术理论之外的具体困境中,慢慢感知和记录年轻人的心理,也据此写作了一本帮助年轻人职场发展的“行动指南”。

采写|刘亚光

钱婧新近出版的“职场行动指南”名叫《我有自己的宇宙》。和很多谈职场的书不同,钱婧从心理学视角将面对职场困境时的策略回归到“我”本身。钱婧认为,“太有自我”,和“过于没有自我”,是很多职场新人烦恼的根源。

《我有自己的宇宙:混沌中清醒做自己的行动哲学》,钱婧 著,后浪|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4年3月。

不论是将职场完全视作发挥个人才干与意志的舞台,还是认为在职场中应该完全放弃个性,成为系统中的一颗配合他人的螺丝钉,都是一种“梦幻自我”的思维,也容易导致年轻人的职场观念在激情与虚无之间摇摆不定。

与“梦幻自我”相对,钱婧在书中构建了一个理想的职场自我的模型——“中庸我”,它包含“核心我”“弹性我”“隐性我”“混沌我”四个部分。其中,“核心我”的位置极为关键,它是每个人的身体条件、人格特质、核心价值观等客观属性。我们需要的,是明确地认知自己的“核心我”,再用清晰而具体的行动去开展实践。形成“中庸我”的过程是一个在职场环境与自我意志之间寻求平衡的过程,其间,妥协是重要的,但坚守“核心我”中那些不可妥协的价值,同样重要。

“焦虑的反面是具体”,这是钱婧在许多场合都讲过的一句话。从某种意义上,她并不建议职场新人过多通过网络获取对工作的看法。至少,互联网的极化判断不应凌驾于个人具体的体验与感受之上。她经常感叹,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都觉得年轻人变得越来越“自我”,但其实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关心自己。在接触职场前,摆脱幻象,直面真实的自我,才应该是每个年轻人最需要的修行。

以下是本刊与钱婧的对话:

钱婧,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领域为管理心理学。新书《我有自己的宇宙》,教大家如何在职场中找到自己、做自己、爱自己。

“避坑指南”不能避坑

新京报:你的新书书名是“我有自己的宇宙”,“自我”一直是个热门概念,心理学怎么看待“自我”?

钱婧:“认识自己”是一个宏大且古老的话题,但它对于现在初入职场的年轻人特别重要。这个书名其实和我的经历有关,我研究的方向属于社会心理学中的管理心理学,是一个典型的交叉学科。

我的同行来自心理学院和商学院,是比较微观的、以人为单位的学科研究分支。我发现,不管是我日常和学生们交流,还是调研时采访一些企业的中、高层管理者,大家都习惯用比较宏观和抽象的话语去展开描述,个体的语境是缺失的。

比如最近引起很多人关注的Manner咖啡的新闻,有很多人谈“系统之恶”等问题,这些反思很必要。但我想通过这本书告诉大家的是:所有职场烦恼的行动向解决方案,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这里。

你需要非常充分地理解自己和环境的关系,不是全盘接受整个结构施加给你的东西,也不是任由自己的性子来。要围绕自己真实的需求,以及对环境真实的认识,做出判断和行动。遗憾的是,现在很多年轻人可能并没有真正关心过“自我”。

新京报:你做了很久的职场心理学研究,你觉得人的自我观念,在不同代际的人之间有什么变化?我有一种很矛盾的感觉,有时候觉得现在年轻人更自我、更有个性,比如近几年流行的说法:“00后整顿职场”;有时候又觉得年轻人的实际选择更从众了,比如现在网上动辄出现一个宿舍全保研的新闻。

钱婧:我的一个挺私人的感受是现在的年轻人活得有点“老”。有时候觉得他们展露给我的不是那种18岁的自我,而是阅尽千帆之后撂挑子不干了的气质。一个很典型的现象是,网上各种选专业、选工作的“避雷”“避坑”指南特别受年轻人欢迎,绝对是流量密码。有时候和他们交流想法,会觉得他们是45岁资深职场人,我才是刚刚毕业朴实无华、有点“疯”的年轻人。

这一代年轻的朋友确实不容易,面对很多社会风险和压力,充满了害怕。但还是如我前面所说,我们能把握的东西还是自我。这种害怕除了受外界影响,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大家在学校里还没有经历充分的自我探索,对自我的认知极其不够。

当你直接从混沌的状态一步跨到极致世俗的状态里,那个本应坚定的自我就会变得极其不稳定。如果人的自我没有和周围环境充分交互,有足够多打磨自我的练习,进入职场后就会在非常浪漫的理想主义和极致算计的现实主义中间摇摆。

所以,我觉得从个人成长的角度来说,还是应该更理性地看待诸如“避坑指南”“避雷攻略”这些力图提前完全避开风险的思维。这可能会给自己打造一个看似安全的壳,但也一定程度上阻隔了你和外界充分的交互。把坑都绕过去是一件事,拥有一些什么是另一件事。

《毕业生》(The Graduate 1967)剧照。

应该鼓励

“00后整顿职场”吗?

新京报:现在很多有关工作的讨论都发生在微博热搜里,你觉得现在的互联网生态对年轻人看待职场的观点有哪些影响?

钱婧:首先是大家常说的互联网表述的极端化。比如现在谈到职场话题,“上位者”“领导”可能都成了有些邪恶和负面的形象。一部分人教大家迎合和谄媚“上位者”,另一部分人教大家反抗——用敌对的态度面对领导和权力,甚至会鼓励“00后整顿职场”。

我对网上这种“整顿职场”的话语还是很警惕的。就事论事,得分情况看。如果你真的遇到坏人——这种品质极坏的人并不常见——我非常鼓励你识别清楚后尽早远离。但对于大多数年轻人来说,遇到的是不“好”不“坏”,或者时“好”时“坏”的普通人。这时候如何应对,就需要智慧和能力。如何把对方变成我们的贵人,也是职业发展的重要事项。

因为职场是有红利期的,需要尽可能地沉潜和学习,了解这个行业和岗位各方面的生态,多观察、多学习。这也是我们常说的“职业化”和“专业化”的过程。

另一个我想特别提醒的网络影响,就是情绪、价值观与信息的杂糅。我们需要注意辨别,看到的内容是哪一类?网上现在有非常多关于职场的文章、短视频,这些内容是在传递职场真实的信息,还是在表达一种立场和价值观?

互联网对我们获取职场信息无疑是有帮助的,但它同时也混杂了很多先入为主的“判断”。这一定程度上也是受众的需求决定的,大家在网上更希望获取的是情绪的回应,是职场苦闷的“嘴替”,而不一定是事实。

《人生切割术》(Severance Season,2022)第一季剧照。

新京报:所以“情绪价值”这几年特别火。

钱婧:对,比如近些年有人鼓吹如果家里没背景学某个专业就业会非常难。但我接触到的这个专业的毕业生,很多都来自普通家庭,当初都是拿国家奖学金的,现在就业发展都不错。

所以认定从事某个行业必须要有关系,这是很多人心里的固有观念,然后去网上找相应的言论对号入座。但现实情况未必如此。人们希望自己的情绪得到回应和肯定,自媒体也乐于去迎合。

情绪价值本身是个好概念,能提供情绪价值是一件难度很高的事情。但我觉得有一条底线是,提供情绪价值不能罔顾事实。比如我前段时间刷到一个微博大V说,不要再让年轻人吃苦了,这我觉得就有点过了。我们不接受美化苦难,但也不能为了讨好年轻人走向另一个极端,这对年轻人真实的成长并没有好处。

选择真的大于努力?

新京报:所以你在书里的核心主张是我们应该树立和保护好“核心我”,这是一种相对中庸的思维方式,既要认清自己与环境的关系,避免过分强调自己的意志,也避免一味迎合规范。“从心所欲不逾矩”,这听起来并不容易,有没有具体的培养或者发现“核心我”的路径?

钱婧:“核心我”的来源其实很多样,有的人是靠成长过程中自我觉知,有的是受亲人、朋友的影响。这两种路径都是可以形成“核心我”,关键在于“内化”的过程,就是我书里经常说的“认领”。

很多人可能觉得,关于自我的核心认知必须是自己完全独立形成的,其实家长、老师告诉你的方向也不一定完全错,还是看你能不能认可和接纳。比如我小时候朦胧中就觉得当大学老师、投身教育是一种使命,我也喜欢。现在回看,这主要还是受我妈妈影响,但我内化的特别好,所以我为此吃苦奋斗的过程就不会感觉别扭。

谈到工作,现在很多同学都会说自己什么工作都不喜欢,现在也很流行一句话:选择大于努力。我觉得这种“挑剔”也是必要的,但最好是在做选择的前期。这个阶段,应该尽可能挑剔,根据自身条件和社会需求多方筛选比较。一旦选定了,就应该转变思路,把关注点放到工作里具体的事情上,尽可能“做一行,爱一行”。

既然是年轻人,我们应该有一种志气,我选的就是对的,或者说,我要把它做成是对的选择。相比于信奉“一失足成千古恨”,跟着避坑指南挑工作,这种想法会更脚踏实地。

新京报:你书里也写了《毒舌律师》的例子。黄子华饰演的主角林凉水曾经的“核心我”非常笃定——为社会的良知和正义而战,但他职业生涯屡屡碰壁,最终攀附权贵,成为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虽然结局是他重新找回了初心,但这个转变的过程我想可能是很多年轻人的心声:当理想初心与现实职场相遇的时候,哪些该坚持,哪些该妥协?

钱婧:问题的关键就是弄清楚哪些是你内心真正的基底。这个判断起来也不难,就是看取舍:你在各种细小的选择里永远不想放弃的部分是什么。人生其实很像打游戏,背包容量有限,一路捡拾装备,一路就得丢弃一些东西。一直放在你背包里的东西,就是你内心的基底。

《毒舌律师》(2023)剧照。

之所以有人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或者用现在的话说,变成“油腻的中年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在改变和调整自己的“核心我”的过程中,没有变得更喜欢自己,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标准。

如果你的每一次改变都让自己感到厌恶,那就是一种不好的自我合理化,最终你的自我会一无所有,走向一种虚无的空心病。我认识一些朋友在职场摸爬滚打很多年,挣了很多钱,但一点也不快乐,整个人都是缺乏能量的状态。这其实就是做出了很多不好的改变和妥协的代价。这种损失,用钱很难弥补。

“热爱”并不是生活

全部的行动准则

新京报:你在书里还举了一个例子,两个应届毕业生都找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但是做了一段时间之后,都发现自己的工作里有很多部分自己不喜欢。两个人应对的方式不同,小A认为是这份工作实际上不适合自己,就选择摆烂;小B则认为,自己应该努力去适应它。虽然在书里,你更赞同小B的选择,但在真实的情境中,这并不是很轻松能做出的判断。在职场中,年轻人应该如何识别哪些是需要改变和适应的困难,哪些说明这个环境和自己格格不入呢?

钱婧:一个总体思路是,现代社会没有什么工作是不需要做出妥协的,因为分工很精密,每个人都需要和很多人发生交互,意愿和意愿之间必然会发生碰撞。即便是所谓的自主创业,需要做出的协调也很多,甚至更多。

现在很多学生想做自媒体,其实你真的做了会发现,看起来最自由的工作需要交互的人更多。你在一个公司上班,相对来说同事之间在各方面还在一个圈层里,这其实已经构成了一定的保护。试想一下,你跑到一个完全公共的空间去摆摊叫卖,来光顾你铺子的人可能什么样的都有。

所以我经常强调,我们应该用更客观的态度看待现代企业组织,它的问题我们应该严肃面对,但也不要加太多的阴影滤镜,觉得上班就是压抑自己。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是真的纠结,而是还没有专注地尝试一下,就开始质疑这份工作,这和我们已经提前给工作加了很多滤镜有很大关系。

我这些年越来越意识到一件事:我们从小的家庭教育,或许应该有更多关于工作的内容。现在大多数家庭,父母的注意力完全在跟孩子谈论学习上,但没有人从小告诉他们真实的职场经历是什么样的,什么是“上班”?以至于直到大学毕业,很多人脑子里对于职场要么是有粉红色泡泡一样的浪漫化滤镜,要么是阴影滤镜。

做到这点,也不需要父母的工作有多光鲜,因为不同层级的职场,很多逻辑是相通的。其实“正常”的职场,遇到的人大多不是绝对的好人或者坏人。在利益下,人性很复杂,有偶尔的高光,也有私下的小九九和很阴暗的一面。我们需要认识和接纳这种人性的丰富性。提前接触这种真实的认知,是大有好处的。

《实习生》(The Intern 2015)剧照。

新京报:这本书的基调和你的播客很像,整体是比较积极昂扬的。现在谈起工作,似乎年轻人的负面情绪比较多,努力、奋斗这些字眼现在会被人嘲笑为当“韭菜”。你怎么看这种现象?

钱婧:现在人们会更强调“热爱”,我觉得这很好,但它并不是生活全部的行动准则,也不可能是。我可能希望重新强调一种比较古典的价值观:责任。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当我们去签一个劳动合同的时候,其中也没有包含一条是“如果我不热爱了,我就可以消极怠工了”。这就跟谈恋爱一样,如果只强调爱,不谈义气、责任,可能今天还浓情蜜意,明天就移情别恋了。

从行动的角度看,有时候责任心也能帮我们缓解很多烦恼和内耗。很多事即便你不喜欢,但在责任心的驱使下动起来,你也许能从做具体的事情里感受到喜欢。况且,任何工作中肯定不可能每一件事都是你想做的,它总是一个热爱、责任、人情的混合体。

你有自己坚持的理想,你和同事甚至领导之间也有情谊在,原则之内的事情,有时候别人请你帮忙,虽然不是你喜欢做的,但也可以出于人情去做。我们不能完全去杜绝人情和责任,而是应该在该坚守自己热爱的时候坚守,该讲责任和人情的地方讲责任和人情。很多问题往往出自一种错位,在该谈责任的时候讲人情,在讲人情的时候又说自己不喜欢,这样就很拧巴。

现在很多人觉得,职场上责任心强,会更容易被使唤。我觉得如果没有上帝视角,每个人都不知道尽责之后是什么结果,但我还是认为没有哪个环境会不喜欢努力、负责的人,即便一时看起来吃亏,最后终归会有收获。

大家现在经常显得很精明,想要去寻找所谓性价比最高、吃亏最少、不走弯路的选择,但这件事就很反常识:如果你真的追求性价比,就不应该去随大流。恰恰是那些看起来“吃亏”的事情,在精明的价值观之外选择努力、负责这些看似传统的价值,才更能凸显出你的珍贵。

新京报:年初有部电影《年会不能停》,用喜剧的形式讽刺了很多职场现象,被人们称作是当代打工人“嘴替”。现在很多人面对职场的无力感,可能就来自于电影里描绘的这种个人面对一个看似庞大精密、实则可能是一个“草台班子”的系统时的荒谬感。你怎么看这种观点?

钱婧:我们应该认清,职场是一个复杂游戏,而不是简单游戏。现在诸如“草台班子”这些判断还是太片面草率了,好像用一个词就把人在职场里的处境轻松概括了。现实中,不存在一句话就能跟同事、领导处好的关系,也不存在毫不费力的人际沟通。

还是用我前面说的例子,哪怕你摆个摊,要处理的事情都远不止卖东西那么简单。现在年轻人对工作没兴趣,但都对搞钱有兴趣,问题是这个词的关键在“搞”不在钱,我们需要在做具体事情的过程中去感受和体会其中的门道。即便你的自我追求是比较宏大的、精神层面的东西,也需要在做具体的事情当中去一点一点实现。

新京报:你特别强调这种“具体做事”的视角,这会不会和跳出来、从一个相对宏观的角度反思我们当下的处境有所矛盾的?你觉得“反思”和“做事”之间有冲突吗?

钱婧:反思当然是必要的,但是在职场新人的阶段,应该避免太过宏观的判断,比如前面说的,认为职场里某些事情就是“恶”的。最重要的其实是尽可能理解它运行的逻辑,很多规则设计出来初衷确实是好的,但执行的过程里有很多问题,这个时候我们第一反应不能是直接上价值,要批判、颠覆,而是在具体实践当中去看它的问题到底在哪。做一些这种相对中立客观的反思,这是我们每个普通人最好的思路。

本文内容系独家原创。作者:刘亚光;编辑:荷花;校对:卢茜。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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