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金庸武侠当中最为著名的伪君子,可能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笑傲江湖》当中华山派的掌门君子剑岳不群。的确,岳不群这个人物金庸先生创造得非常成功,而他给读者留下的典型印象,就是虚伪。由此可以反衬男主令狐冲的真诚与高尚。
然而,当金庸读者们逐步步入社会,进入工作岗位之后,反而会发现岳不群未必就那么虚伪,而令狐冲所谓的真性情也未必就那么可爱。这是为什么呢?
【1】
简单地说,这是由不同的出发点所决定的。如同在孩提时代或者没有为人父、为人母的时候,会认为孩子就应该无忧无虑地成长,不应该把学习强加给孩子。不只是小学生不应该被强迫学习,中学生也是如此,应该培养孩子的兴趣,该玩就玩,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应该废除作业、补习班,让孩子在十八岁成年之前都快乐地成长,完全不要去想成绩。
或者,人就应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不喜欢就不去做,不要给自己负担。这么说有错吗?没有,这就是令狐冲的江湖准则,今朝有酒今朝醉,能在一起喝酒就可以是朋友,没有正邪之分,每天痛痛快快就可以了。
奈何,随着成长,我们会发现,身上的责任感越来越重,人是社会性属性的动物,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有约束,有取舍,不是因为教条,而是因为现实需要。完全自由自在,从来不上补习班,不做作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孩子,除非是天选之子,比如有段誉、虚竹那种气运,或者至少是郭靖黄蓉的子女,也许可以。但是,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那样的结果,就是你要在成年之后背负起沉重的负担。
【2】
华山派实际上是一个处境非常尴尬的门派,和江湖下层相比,属于那种连福威镖局这种顶级大镖局,都不敢来拜访的存在。而其真正的实力,则是五岳剑派当中最弱的一个,只有两名能称的上高手的人物,一共就二十多名弟子,除了令狐冲、劳德诺武功尚可,其余人都是喽啰的水平,一旦遇上点什么事,覆灭是很自然的。
比如,华山派遇到桃谷六仙这几个怪人,就吓得举派逃走,遇上十几个江湖匪类,就差一点全部被俘。可以说,站在岳不群的角度,他第一需要考虑的,并不是成为什么天下第一高手,成为五岳剑派掌门,而是让华山派生存下去。
失去了门派的庇佑,那些华山弟子,分分钟就会被数不胜数的江湖草莽碾碎,就如同岳灵珊和林平之遇到的那样。如果没有令狐冲,他们两个人就是被羞辱之后被杀的命运。
而肩负着这样的重担,岳不群除了自己的武功,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门派的名望,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扯大旗、拉虎皮。然后,和尽可能多的人交好,用自己的名声,以及江湖人都爱虚名这一特色,来勉强维持华山派的存在和独立地位。
华山派上一代的高手,几乎全部在气宗和剑宗的争夺战中死去,唯一的高手风清扬又对门派不闻不问。岳不群已经知道,如果没有奇迹出现,华山派在自己手中不覆灭已经算得上对得起先祖了。而光大华山派的希望,岳不群本想寄托于华山派的下一代弟子。
这其中,令狐冲不仅资质最高,武功最高,而且跟随岳不群最久,岳不群对他视同己出,就是如同儿子一般。岳不群对于令狐冲是悉心培养,奈何对方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先是和万里独行侠田伯光搅在一起,让华山派名声扫地,然后,又打了青城派弟子,引发门派危机。
岳不群应该很想告诉令狐冲,华山派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壮观,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稍有不慎,就满盘皆属。岳不群为什么那么憎恶令狐冲结交鼠类?因为衡山派刘正风就是前车之鉴,不仅身败名裂,而且他那一支的门人弟子全部被杀。
如果嵩山派也找到同样的借口,那么华山派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只要嵩山派想这么做,可以轻易的办到。
岳不群和宁中则联手,充其量能对付三名嵩山十三太保已经算不错了,令狐冲则一个都打不过,其余的弟子就更不要说了。也就是说,不能给嵩山派任何借口。
饶是如此,依然有古庙的那次伏击。的确,是令狐冲救了全派,但是他的武功怎么那么诡异?是谁教的?他不说,就是和自己隔心了。自己养大的义子和自己不说实话,还有比这更大的打击吗?
【3】
令狐冲除了喝酒,就是交了一帮狗肉朋友,而且和名门正派弟子们的关系非常差。特别是令狐冲的武功高了之后,就自暴自弃,还有传言他结交魔教,这属于大忌讳。岳不群能怎么办?他给过令狐冲机会。但是,对方无法和那些人断了关系。
的确,岳不群算不上大度,甚至算不上一个好人。他看到能让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的时候(辟邪剑谱),他用尽了心机,甚至不惜栽赃令狐冲。但是,令狐冲种种可疑之处,岳不群又不是开了上帝视角,他怎么能知道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呢?
更何况,令狐冲还得到了任我行的垂青,有了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的支持,这难道不是对自己的威胁吗?
岳不群的性格,可能更接近一个步入社会的普通人,既然一路荆棘,不如放手一搏。而辟邪剑谱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可以打败左冷禅,进一步合并五岳剑派。甚至可以叫板少林、武当,进而以讨伐日月神教的大义为号召,在自己飞黄腾达的同时,光大华山派。
事实上,如果你是一名普通的华山派弟子,你觉得师父做得不对吗?难道要致门派于危险境地?还是像恒山派那样,在掌门被刺杀之后,把权力交予外人,寄希望与对方高尚的道德来拯救门人弟子?如果不是,只能说步入社会的成年人,开始理解岳不群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无法做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好人,至少能守护自己所关心的这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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