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李梦瑶
位于天桥区生产路2号的明湖热电厂是济南第一家热电厂，如今已41岁的它一步步走过属于它的辉煌，为市民生活作出巨大贡献，也见证城市的变迁史、供热史和环保史。
近日，济南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公布规划征求意见，明湖热电厂未来将变成一片住宅。一代城市“功勋”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建在藕池边的首家热电厂
为工业供热、供气立功
“家家户户门口都堆着蜂窝煤，父亲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穿上棉袄去‘生炉子’，炉子烧起来了我们小孩才愿意起床。”明湖热电厂曾经的老员工老胡说，这应该是每个老济南人，对上世纪80年代冬天的记忆，而这样的记忆消失，是从明湖热电厂成立开始的。
3月16日，老胡来到明湖热电厂门口，听说这里即将规划调整，不禁感慨万千。
近日，济南发布了北湖片区29街区控制性详细规划局部用地深化落实（社会公示与征求意见），涉及地铁站点、明湖热电厂、明湖大酒店旧址等区域的用地性质调整。
记者在明湖热电厂看到，门口已贴出公告，根据征求意见规划，这里将调整为住宅和商业。
“原来这儿就是片荒地，周边都是藕池，在藕池边上，明湖热电厂建起来了。我父亲是建厂时的小车队队长，参与了全程。”老胡说。
提到明湖热电厂的过去，老厂长李新的语气也格外骄傲，他从建厂时就来此工作，永远记得热电厂首次投用的日期——“筹建于1983年，1985年动工，1986年12月31日，3台链条锅炉、2台发电机组正式投产运行，这是济南第一家热电厂，也是山东省首家热电联产的工厂。”
老胡的父亲、哥哥是明湖热电厂的首批员工，老胡仍记得来接父亲下班时走的小路，“济南老城很小，泉城路走到经三路就是核心，北园这边属于城郊，没想到几十年发展，明湖已是城区中心了，明湖热电厂也成了城区的一部分。”
跟随父亲、哥哥的工作，老胡一家也搬到了热电厂附近，成了第一批享受到集中供暖的家庭。“别提多幸福了。”老胡说，那时逢年过节走亲戚，谁家用的是集中供暖，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运行初期，供热面积往南能到泉城路，往东到省政府，往西到山东省造纸厂。”李新说，实际上，明湖热电厂给居民供热属于附带，它真正的功绩在于为工业生产做出了重要贡献。
李新介绍，明湖热电厂建设初衷，是为满足北园附近工业用电、用气。“临湖周边全是工厂，造纸厂、第一印染厂、第二印染厂，造纸东厂、造纸西厂、毛纺织厂等都依赖它，我们那时称它为‘大明湖畔的一颗明珠’。”
明湖热电厂投入使用后，南郊热电厂、北郊热电厂、金鸡岭热电厂才先后建立，形成了城市集中供热的最初格局。
拉开集中供暖大幕
“热起来”就很“知足”
等到老胡进厂时，明湖热电厂正迎来要扩产的时候。
1996年，随着济南明湖热电厂供热区域、电负荷迅猛发展和增长，又在厂区南边新建了两台35吨锅炉，形成了今天的5台锅炉3台发电机组规模。
老胡先是进入锅炉巡检班，干了几个月之后，燃料运行处缺人，他又被调去干起烧锅炉的活儿。
“最苦的就是在燃料运行的日子。”老胡说，当时由于工艺水平较差，工作环境十分恶劣。在煤炭车间里，要天天与煤、灰尘打交道；进入锅炉房，就要和热浪做对抗。
老胡解释，链条锅炉对煤种的要求非常高，热值稍低的煤炭根本没法烧，严重影响供热质量。为了让煤充分燃烧，还需要有人多次进入锅炉房，翻弄正在燃烧的煤让它与空气接触。“每每打开炉膛那一刻，滚滚热浪可以把人掀翻。”
由于主要供给工业用电、用汽，明湖热电厂需一年四季点炉，但在当时，煤渣、烟气等排放后的处理工艺也较为落后。“只要这边烟囱一冒烟，附近300米的住户就得关上窗户，就这样院里、屋里还是落得满是黑灰。”和老胡一起搭班的同事老李说，对于天天在一线工厂的他们来说，鼻子里一层灰，喉咙被灰尘堵得说不出话是常有的事。
此外，当时明湖热电厂在供热输送上也是老式的蒸汽供热。“这种供热是让蒸汽直接循环到住户，热量损失太大。”老胡说，这就造成谁家靠近热源厂谁家就热，远一点的即使交了供暖费，家里也不一定太热。
“虽然现在看来，当时很多工艺很落后。但在那时，只要能热起来，就已经很知足了。”老胡说。
据统计，在1983年明湖热电厂筹建前，全国只有17个城市有集中供热系统。明湖热电厂的建立，在济南供热史上迈出了很大一步。
锅炉多次更新换代
只为跟上城市发展节奏
集中供热的甜头“不言而喻”，彼时，每到当年供暖季一结束，市民就开始“扎堆”申请加入集中供热。
2006年，明湖热电厂为了向更多用户提供集中供热，投资数百万元，将效率低、安全性能差的老式链条炉改造为稳定性好、节能、环保的循环流化床锅炉。
“循环流化床锅炉要把煤打成煤粉，靠鼓风机把煤粉吹起来在空中燃烧，燃烧之后落下再进行二次燃烧，比原来的方式要节能很多，而且性能稳定。”老胡说，为了学会这项新技术，厂里还组织他们去外地参加培训。
2012年起，济南开始对城区蒸汽管网进行“汽改水”工程，改造之后的热网可以控制5%以内的热损耗，节省出来的热源，除了有效提升供热管网末端的居民供暖温度外，也有利于扩大供热面积。
几年发展下来，济南周边的热源厂越建越多，集中供热的面积也越来越大。到2012年底，仅明湖热电厂供热面积达近300万平方米，比起初供暖面积增加10余倍。不仅让很多新小区实现集中供暖，还让不少老旧小区，如青少年宫宿舍、北坛87号院等多个小区都陆续热了起来。
一方面要满足居民的集中供热需求，但另一方面，环保要求的力度也更大了。
“当时，明湖热电厂5台燃煤锅炉已使用近30年，其配套的环保设施工艺落后、技术不成熟。虽经多次改造，但烟气污染物处理能力仍无法满足新的环保排放要求。”老胡说，2013至2014年间，省城多家供热企业实施环保设施的升级改造，脱硫、脱硝以及除尘等环保配套设施建设费用，已超过了锅炉本体建设费用。
那几年，老胡总能听到明湖热电厂要关停的消息，要用章丘电厂和华能黄台电厂的余热替代明湖热电的燃煤锅炉，但因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实现。
2015年7月，明湖热电厂继续对厂属5台燃煤锅炉实施烟气脱硫脱硝除尘改造，并在2015-2016年继续承担供暖任务。
次年，济南环保力度继续加大，提出用两年时间淘汰全市454台35蒸吨及以下的燃煤锅炉。同年，明湖热电厂先后接到了两个任务：拆除两个35蒸吨的燃煤锅炉；将20多年来一直使用散煤取暖的明湖社区纳入集中供热，彻底解决这里每年冬季散煤燃烧带来的污染问题。
对于明湖热电厂来说，这是双重压力。运行20年的两个锅炉拆除后，两台新式的水煤浆锅炉在此建起来，更是一举解决了3000多户的供暖问题。
蓝天与温暖兼得
为爱选择退出
如今，用上集中供热已不是什么新鲜词，集中供热已是济南市民过冬的“必需品”。
到2020年，济南供热行业共有十余家供热企业，为了解决存在着管理体制分割分治、供热质量良莠不齐、服务水平高低不一、环保标准参差不齐等问题，济南又进行了供热“一张网”整合，成立济南能源集团，明湖热电厂所在的热源厂以及通往用户家中的换热站一并纳入。
截至目前，济南周边已有大型热源厂38处，解决了城市一个又一个供热孤岛，在2023年-2024年供暖季，济南能源集团的供暖面积已达2.69亿平方米。
热源与环保之争也并不是什么“死棋”，济南也学会了向外借力。
除了以既有热电清洁热源+黄台、章丘长输为主热源，去年，首季投运的东城智慧供热项目满足了济南东部新城的供热；来自泰安肥城的石横电厂产生的余热，也通过80多公里的长输供热管线进入济南，为济南市西部城区新增超过400万平方米高效热源。而预计到2024—2025年采暖季，该项目供热面积将达到3900万平方米。
而这只是济南向外接力的初步计划。今年，“聊热入济”也分南、北两线实施，当前南线工程已开工建设，北线工程已完成立项、正在办理相关建设手续。2026年，南、北两线建成达产后，济南市将增加约1亿平方米的供热能力，可基本替代城区及沿线区域的燃煤热源。
41岁的老明湖热电厂静静地看着这座城市发生的一切。
“拆除也是意料之内的。”住在附近的居民程先生看到规划后表示，遥看大明湖北岸，明湖热电厂的大烟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不论是从环保角度还是从市容市貌角度，明湖热源厂已完成它的使命，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2016年，拆除2台35吨燃煤锅炉时，我就在现场。如今得知热电厂要拆除，作为老明湖热电人，确实又很多不舍。”老胡说。
“存在了41年，明湖热电厂为济南集中供热作出巨大贡献，它见证了济南城市发展的一段历史。”李新说，“我想，历史会记住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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