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孙瑱
2024年上半年，国际能源市场、地缘政治和全球经济在各种复杂交织的矛盾中寻求平衡。总体上看，一方面，局部地缘政治风险不断加剧，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成员国与非欧佩克产油国组成的“欧佩克+”也坚持维持减产保价政策，地缘溢价与供应收紧共同作用，对国际原油价格起到了有力的支撑作用；另一方面，全球经济复苏缓慢、非欧佩克国家增产、美元强势及美联储降息不断推迟等因素也持续给油价带来持续下行的压力。
在地缘冲突延宕和宏观经济变局等多重因素叠加影响下，国际油价走势先涨后跌再反弹，在较高价格区间呈持续震荡趋势，除个别事件影响外，波动幅度不大，拉锯态势明显，在整体上保持了相对稳定的横盘态势。今年1至6月，美国西得克萨斯州中间基原油（WTI）期货价格从1月2日的70.38美元/桶震荡上涨，4月2日突破86美元/桶大关，在震荡回落至6月4日的73.25美元/桶后，于6月17日重新站上80美元/桶关口。截至6月30日，今年上半年WTI均价78.72美元/桶，而同期布伦特原油从75.89美元/桶涨至91.17美元/桶，随后震荡下跌再反弹，上半年均价为83.39美元/桶。
宏观经济变局纷扰
今年上半年，国际油价行情反复波动与世界宏观经济变局纷扰不断密切相关。
首先，美元降息不及预期。美国今年上半年经济韧性与通胀粘性均超预期，经济数据的反复使得市场对美联储降息时点的预期不断受挫，目前保守估计已将首次降息时间推迟至今年9月，而美联储理事米歇尔·鲍曼在6月25日称，美国通胀在一段时间内仍将处于高位且存在一定上行风险，预计2024年内不会有任何降息行动。从长周期端来看，美联储2022年以来的激进加息正是国际油价走低的核心因素，而今年上半年美元高利率对国际原油市场形成压制，而美元降息一波三折的摇摆也加剧了国际油价行情的反复波动。
其次，全球经济复苏缓慢。今年前5个月，全球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PMI）均值为49.7%，虽好于去年同期，但低于2019年同期水平，仍处于收缩区间。其中，亚洲经济恢复较为平稳，韧性更好，延续温和复苏趋势；欧洲受通胀缓和、消费回升及降息预期等因素影响，经济出现边际改善迹象，逐步由停滞走向修复，制造业PMI有所上升，在5月份达到49%，创自2023年2月以来新高，但指数仍处于荣枯线以下；美洲和非洲制造业PMI则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制造业恢复力度有所减弱。整体上看，全球经济虽展现出一定韧性，但复苏仍步履蹒跚，由此导致原油需求预期降低，市场观望情绪升温，给国际原油价格带来较大的下行压力。
原油供应多元平衡
在全球原油需求乏善可陈的背景下，原油供应侧对于国际油价的影响更为明显，出现多方因素相互制衡的局面，主要体现在“欧佩克+”“内部拉扯”与“外部制衡”。
从“欧佩克+”内部来看，以沙特、俄罗斯为首的“欧佩克+”“减产挺价”的意愿强烈，这对国际原油价格起到了基础性的支撑作用。但由于欧佩克组织约束能力有限，部分成员国减产执行力度欠佳，部分成员国小幅增产抵消了其他国家部分的减产贡献，加之内部在减产配额等问题上一再出现分歧，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欧佩克+”的减产合力。
此外，今年6月初“欧佩克+”会议仅延长了减产时间周期，并未进一步扩大减产幅度，甚至释放出增产信号，原油减产政策不及预期，加剧了市场悲观情绪，使得国际油价跌至二季度低点。虽然随后沙特保证第四季度将根据市场灵活调整产量，增产计划随时可能暂停或取消，俄罗斯和伊拉克等“欧佩克+”成员也承诺遵守生产配额，但这些表态更倾向于对市场情绪的一种安抚，虽暂时抑制住国际原油价格的下跌趋势，但“欧佩克+”的“内部拉扯”未来仍会削弱其对国际原油市场的支持作用。
值得关注的是，以美国为代表的非“欧佩克+”国家的原油产量虽然整体上增长有限、增速放缓，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填补“欧佩克+”减产政策带来的缺口，从而制衡其对国际原油市场的作用力和控制力。
地缘冲突叠加延宕
今年上半年，地缘政治因素对国际油价的影响亦不容小觑，特别是1至4月份，巴以冲突和俄乌冲突持续，使得地缘政治风险几乎成为国际原油的叙事主线，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刺激着投资者情绪。同时，中东乱局的外溢效应持续扩大，导致市场对于冲突可能引发的原油供应中断忧心忡忡，从而助推国际油价不断走高。
巴以问题延宕半个多世纪，是中东地区动荡的根源性问题。本轮巴以冲突自去年10月爆发以来，停火协议谈判前景不明朗，外溢效应显著且朝多个方向发展。今年4月初，伊朗驻叙利亚大使馆遭导弹袭击后，伊朗向以色列发起报复行动，这是近年来伊朗在中东地区发动的最大规模袭击之一，引发市场对中东问题全面升级的担忧，导致油价一度被推升至92美元/桶的上半年高点。同时，在黎以边境，黎巴嫩真主党持续向以色列北部发射火箭弹，以色列则向黎南部发动空袭和炮击，双方交火不断。据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报道，从去年10月至今年6月21日，以色列、黎巴嫩真主党和黎巴嫩其他武装团体在黎以边境至少相互发动了7400次袭击。此外，巴以冲突引发红海航运危机不断发酵，导致原本通过红海运输的原油被迫绕道，造成运距、运输时间、油费、保险等多项成本增加，进而推高油价。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本轮中东危机的持续时间和外溢范围，但地缘冲突对全球原油供给和未来原油贸易路径重塑方面的影响正逐步加深。
除巴以冲突外，上半年俄乌冲突持续，乌克兰频频袭击俄罗斯境内炼厂、输油管道、油库、港口码头等原油设施，导致俄罗斯在炼油和输油能力受到较大干扰，这也助推国际油价应声走高。
总体来看，2024年上半年国际原油价格在多方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达到相对稳定的平衡状态，除在突发事件和多空博弈的作用下出现大幅震荡外，基本在较小空间内上下波动，呈现横盘拉锯态势。
（作者简介：孙瑱，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环地中海研究院能源与生态安全研究中心主任）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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