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创作之旅是一场人到中年重新跋涉、回溯故乡的长路,也是凭借记忆和美好的期盼重塑的绝版青春。源自真实经历和真诚情感的故事,激发了演员的表演合力,将拍摄现场变成了现实生活场景,生动地呈现了两代人的青春群像。

作者|屈露露、编辑|孤鸽

“愿我们永远对爱真诚”,随着程苗苗最后一句回望青春的旁白,《迎风的青春》结束在这个初秋季节。油田大院里那个开朗阳光的李肆,最终悄然离去,而程苗苗破马张飞的青春,永远留在了17岁。

“李肆走了”。孙千记得这场戏之前有一段程苗苗对李肆说的话,“你知道我们俩为啥一事无成吗?因为我们俩都是最幸运的人。”那场戏拍摄时,孙千狂哭不止,甚至演不下去。

翟子路在社交媒体分享看剧心情,“陪哭中,收留心碎观众”。他觉得李肆是一个有执念的小孩,希望把美好的自己留给大家。但青春不止有希望,也有无力感。当观众在热搜词条下动情地讨论自己的感受时,也证明这部剧确实戳中了他们的内心。

自9月9日在央视八套和爱奇艺同步播出后,《迎风的青春》的热度最高达到8761。这部讲述上世纪90年代油田子弟青春成长的剧集,根据编剧程小猫、程梦琰姐弟的成长经历改编。他们是油田子弟,从小在基地生活,对外面的世界无限向往,可真的离开故乡多年,又开始想念油田的那群人、那些事。“这个东西在我心里面一直都扎着”,程小猫说。

这趟创作之旅是一场人到中年重新跋涉、回溯故乡的长路,也是凭借记忆和美好的期盼重塑的绝版青春。源自真实经历和真诚情感的故事,激发了演员的表演合力,将拍摄现场变成了现实生活场景,生动地呈现了两代人的青春群像,笑着,闹着,也浪漫着。

对台前幕后的主创来说,《迎风的青春》是故事中角色的青春,也是他们自己的青春。

再过一遍青春

孙千被每集剧本的结尾独白和程家有爱的家庭戏所打动,程小猫记得,孙千问她的第一个问题是,“真的会有这么完美的小女孩吗?”又忍不住追问“这是你吗?”程小猫回答她,“这其实是理想化的自己。”

剧里的程苗苗青春灿烂,但现实生活中程小猫的青春并不完美。她告诉孙千,希望现实生活里能有这样的程苗苗、李肆、程芽芽,他们善良、勇敢,是充满光的少年。

和程苗苗一样,孙千也是普通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她的青春里有迷茫、无助,也无限向往外面的世界。程苗苗在封闭的石油大院里长大,她的成熟度比外面的孩子要小点,这和17岁或者更小一点的她很像,孙千把《迎风的青春》当作送给自己的礼物。

要饰演上世纪90年代的17岁高中生,26岁的孙千调动了很多能量。她找到妈妈小时候的照片感受氛围,还让妈妈给她讲那个年代的故事。为了抓住过去时代人物的特质,她运用到自己从《风吹半夏》时学习到的经验,“真诚是那个年代人身上的显性特质”。她也回看了以前青涩阶段拍过的戏,回想那时候的状态,让程苗苗逐渐从剧本中走到现实里来。

在她眼里,程苗苗热情纯粹,看起来大大咧咧、风风火火,走近又会感受到细腻,她身上涌动着一股生命力,像太阳一样照耀着身边的人。“苗苗是一个能量很高的人,所以我要百分百地把所有的力量都给她。”孙千说。

剧中,程苗苗帮助强小娃融入集体,但收效甚微,班主任用乔峰的例子来开导她。这是一场本不需要多么强烈情感的戏,但正式开拍后,孙千却感同身受,忍不住哭了起来。那一刻,她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难过钻进了程苗苗的身体。台词“我只是觉得乔峰太不容易了”也是孙千在现场自然流露的。

程苗苗的发小李肆,是被爱包裹着长大的孩子,他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感情,对所有事情都赤忱热烈,而正是这一点打动了演员翟子路。“像胡子妈妈跳河的时候,他都没有犹豫就去救人,这种真挚大胆的个性在当下这个社会非常可贵。”翟子路说。

李肆和程苗苗之间的情感关系,反映了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纯真又懵懂的内心世界。在翟子路看来,李肆和胡秋敏更像是哥们儿,而对程苗苗是青梅竹马的心动。“在李肆的成长过程中,他一直坚信地认为程苗苗长大后一定会嫁给他,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最纯粹的,任何人都撼动不了的。李肆对程苗苗的守护和陪伴,一直都没有变过。”

曾黎在剧中饰演李肆的母亲牛玲玲,每次她看到李肆做一些调皮捣蛋、天马行空的事情时,总是想到自己的青春。“我小时候比他还淘气,看到水坑啊、泥坑啊一定会跳着玩的那种,我妈妈看到我回家脏兮兮的,非常头疼。我也经常和父亲对着干,上课被老师丢粉笔头……真的是那种很向往自由,鬼主意很多的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曾黎说。

事实上,《迎风的青春》的创作过程是剧组所有人的青春合集。程小猫现在还记得,随着工作人员和演员加入,每个人看完剧本后都会向她分享他们的青春故事,提供了很多鲜活的素材。“我们导演组、摄影组基本上年龄是相近的,大家对这个故事都特别有自己的感触。”

尤其是导演邢键钧给大家分享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儿。李肆在游戏厅打游戏被教导主任肖方抓住的那场戏,就来源于导演的亲身经历。他小时候就爱偷摸去游戏机房打游戏,老师、家长过来逮人的时候,就赶紧把电闸拉了抹黑跑。程小猫当时听完后,就像这种大人和孩子之间猫抓老鼠的对立关系,又生动又可爱。

因此,这是一个漫长而又幸福的创作过程,每个人的青春都成了程小猫调整的方向,她会拿着电脑坐在导演旁边改剧本。“一群人所输出的东西,一定是更全面,更多元的。”

他们也曾是鲜活的少年

《迎风的青春》是程小猫继《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之后,第二部取材于自己故事的作品。两者都是青春群像剧,但《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主要呈现的是孩子们的成长,没有太多的篇幅和笔墨聚集在大人身上,这一直是程小猫和弟弟的遗憾。到了第二次写自己故事的机会时,他们便把父母们的青春故事和群像生活展现出来,弥补了遗憾。

剧中,程鹏飞、贾代玉的原型是程小猫的父母,爸爸是知识分子,母亲爱好文艺,父母思想较开明,用爱意和责任浇灌孩子成长。而杨松柏和胡悦是那个年代油田家庭的一种典型代表,为了养育孩子重组婚姻,没有太多的爱情。李大海和牛玲玲的家庭也具有典型性,暴躁的父亲、溺爱的母亲和调皮捣蛋的男孩,一家人鸡飞狗跳却也欢欢乐乐。这些人都生活在油田家属院里,人与人之间的温情相处、油盐酱醋和鸡毛蒜皮,都是《迎风的青春》生动群像呈现的基础。


程苗苗家的氛围

而把油田这个微小社会的群像关系呈现出来,靠得是演员们的向心力。“他们现场拍出来的效果都让我觉得很惊喜”,程小猫说,刘琳、田雨、贾冰、曾黎、李乃文、黄曼等都是非常有生活经验的演员,营造了真实又接地气的家庭生活样态,并影响着剧组的每一个人。

李大海、牛玲玲、李肆的家庭戏承担着《迎风的青春》的喜剧部分,三个演员互相信任,互相给戏。曾黎说,现场很大一部分反应都是临时发挥,当李肆的某一句话惹到李大海时,她的下意识反应就会出来,“牛玲玲很爱儿子,这个时候下意识的反应一定是护着儿子,自己的儿子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是好的。”

不过,牛玲玲爱儿子也有底线。曾黎对一场戏印象深刻,那是牛玲玲把参加“赌博”的李肆抓回家,气到要用鸡毛掸子教训他,但鸡毛掸子在空中挥着,却不舍得打下去。曾黎理解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本能的爱,“她肯定也有她的底线,儿子只要品德好,其余调皮捣蛋啦,和李大海吵架啦,她其实都能够包容和容忍。”


李大海追打李肆

在翟子路看来,和“前辈”贾冰、曾黎演对手戏,“走戏的时候很轻松,彼此也很懂对方”。有一场戏是李大海去踹李肆,结果一个劈叉劈到了沙发上,这场戏就是他们现场调试出来的。父子前期出场时,贾冰夸张的走路姿势一出来,翟子路也立刻用了这个表演方式,来呈现父子之间微妙的对抗和联系。

拍摄现场,很多人都被他们的戏乐得不行,程小猫说:“李肆老想咬着牙跟他爸对着干又干不过,又真实,又好笑,那是演员赋予他的真实的反应和情感。”

对李乃文、黄曼和李羽桐三位演员来说,一家三口吵架干仗是他们表演的重头戏,但太频繁了也容易让观众产生疲惫感。现场他们“一家三口”会大量讨论:这场架我们怎么才能吵得不一样?这次摔东西怎么能摔出不一样的东西来?“在现场看着他们真实的表演,充满着情绪的那种吵架,那种愤怒,那种无助,你就会真实地感受到好压抑啊。”程小猫说。



正是这种细节和情感的真实,才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程小猫认定一个道理,生活剧的拍摄过程,一定要充满真实的反应,才会真的有生活的状态,而不是简单地完成一个剧本表演。

而在闪回叙事里,观众也能了解到每位家长的青春故事,与孩子们的青春有相通的地方,也有因为时代背景不同而不一样的地方。这种相互“对撞”,让剧集有了更多的展现维度。“他们年轻的时候多漂亮,多可爱,多叛逆,他们曾经也是鲜活的少年啊。”程小猫说。

“一切都太像了”

《迎风的青春》中的林七油田,以程小猫童年时期生活的长庆油田为雏形,那个时候的油田家属院像一个微小社会,涵盖了衣食住行医等各个功能,大人们都在油田上班,每家每户都很熟悉。为了寻找这样一个既保存着1990年代的建筑风貌又方便拍摄的取景地,主创们几乎走遍了中国各个油田,在拿了一版又一版的方案,才最终定下了山东东营。

程小猫记得她和弟弟跟着工作人员第一次去现场,亲身踏入那块土地,他俩都很震惊。虽然和小时候生活的场景不完全一样,但那种熟悉的氛围让过去的记忆重现眼前,“我们两个人就觉得好亲切”。在看到大片的油田磕头机(抽油机)那一刻,程小猫想哭,“你说磕头机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但它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太珍贵了。”

几乎每出一个景,程小猫和弟弟都会去现场看,每个景都会深深戳中他们。剧中程苗苗、李肆四个人的秘密基地是美术组根据程小猫的记忆还原出来的,“它真的做成了我们小时候的院子”。那个旋转的椅子,她和小伙伴们从小就抢着转,一直到他们长到十六七岁,有的男同学屁股都挤不下了,他们还是卡着半个屁股坐在那,一起聊天一起玩。

让她感触颇深的还有剧中程鹏飞工作的医院,那条走廊还原得很真实,而程小猫的父亲就曾在油田医院工作,每一次走过,她都能感觉碰到了父亲,看到了他年轻的时候,但父亲已经去世了。“我多走几步可能都受不了,我情感上太难过了,因为一切都太像了。”

剧里的很多家具、老物件,都是工作人员一点点淘回来的。他们从二手市场买了很多1990年代的东西,有的实在不找到的,就对照资料一比一地还原。孩子们抽屉里满满当当的那个年代的东西,都是美术团队的师傅们手工做出来的。只要仔细去看,《迎风的青春》中每个家里都有很多真实的小细节。有些东西,镜头甚至带不到,但它必须要有,要给演员代入感,程小猫说,“你们进到那个房子里面,那就是一个家,一个生活了很多年的家。”

孙千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自己的房间,既真实又温馨。家里的电视机是真的可以放的,“挺酷的,放的都是那个年代的DV,好像真就是那个年代的电视。”

翟子路记得,他刚一进入现场就感受到了那种集体生活的氛围。孩子们生活在油田大院里,邻里街坊招呼一声,随时聚在一起玩。“即使父母工作很忙,也没有疏忽对李肆的照顾。被爱包裹着,也让李肆成为了温暖善良、乐于奉献的人。”

当李肆得知自己患上癌症之后,配合着周围人对他的关爱,装作不知道,而后某一天选择了消失。这是剧中颇让人意难平的地方,但又直击命运的残酷。“他希望把美好留在大家心中,不管是淘气的小孩也好,还是仗义的太阳也好。”翟子路说。

《迎风的青春》的最后工作,是孙千录制每一集结尾处程苗苗的旁白。那些充满情感的句子,是对一段时光的告别,也是对一个个鲜活人物的告别。这项工作并不容易,中间几次中断,因为孙千边念边哭,情绪几度崩溃。旁边的录音师,最后话筒都拿不稳了。“大家都知道她这些旁白念完之后,《迎风的青春》这个故事的拍摄就结束了。”程小猫回忆起来依然滋味复杂。

但走过这趟旅程,每个人都获得了成长。翟子路感受到了“青春”一词的意义:“青春是勇敢,是追风的少年义无反顾地走向所向披靡的远方。”孙千意识到“总有人正在青春着,所以我们永远不要嘲笑他们幼稚,因为这都是我们曾经走过的路。”

剧集播出后,不断有发小给程小猫发私信,回忆小时候他们一起经历的趣事,挖土豆,被老乡的狗追着跑……她觉得特别幸福。“当一个编剧嘛,你最大的幸福就是来源于此。”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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