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三观还是感情上,就算是利益上,王熙凤都是支持宝黛爱情的,她曾经两次将宝黛姻缘以开玩笑的方式公开化:
一次是因为黛玉喜欢暹罗国进贡的茶,凤姐公开说“你既然喝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做媳妇?”调侃宝黛的准婚姻关系。
第二次是清虚观打醮回来,宝玉和黛玉闹矛盾,贾母令她去说和,她将二人拉到贾母上房,公开说他们二人早就自己和好了,对赔不是,就像是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
凤姐在宝玉婚事的问题上,从来不玩不得罪人的伎俩,她立场明确,某种程度上是贾母的传声筒,也以此呼应支援贾母。
王熙凤原本是王夫人的亲内侄女,在管家的问题上,二人有着一致的利益,但王夫人后来抛弃凤姐,原因就是在宝玉婚事的问题上,凤姐和她的姑妈王夫人站在了对立面上。
王熙凤和薛宝钗是有血缘的亲表姐妹,比林黛玉亲多了,但凤姐喜欢黛玉的性情,和宝钗的关系十分冷淡,二人从头到尾没有一对对白,二人互相也看不上,凤姐嫌宝钗过于精致利己,宝钗嫌凤姐粗俗没文化。
袭人被王夫人定为姨娘的身份后,按说,王熙凤对这位金玉良缘坚定的支持者反感才对,令人不解的是,凤姐似乎对袭人颇为青睐,元宵夜宴上,袭人因为没有在宝玉身边侍候引起贾母的不满,凤姐一番三处有益的话令老祖宗的不舒服消失的无影无踪,消除了对袭人的不满。
袭人的母亲病危之时,凤姐对待她回娘家更是十分用心,不仅又赏衣裳又赏包袱,又亲自安排车辆和随行人员,连袭人不能回来如何为她打点行装都筹划的妥妥当当。凤姐正经的荣国府长房大少奶奶,对宝玉一个屋里小妾身份的人如此的用心,不免令人疑惑,凤姐为什么如此对待袭人呢?
第一个因素是王夫人
袭人是王夫人看上选定的人,原本袭人的编制是在贾母屋里的,王夫人将她提拔成姨娘,从自己的月例中辟出二两银子一吊钱给袭人,说白了,袭人如今是王夫人的奴才,打狗尚要看主人,王熙凤认真对待袭人,并不是袭人多么重要和了不起,而是这件差事是王夫人的事,她是在替王夫人分忧。
所以,袭人要回娘家很可能还要奔丧,她是先去请示了王夫人的示下的,王夫人也赏了她衣裳的,只是凤姐想令王夫人更加的体面,才又赏了袭人衣裳包袱的。
第二个理由是宝玉
以宗族身份论,宝玉在贾府里的地位,是比不上贾琏、贾蓉和贾兰的,他们都是各自行序的第一继承人,但是因为他含玉而诞,又被贾母极尽宠爱,他也是荣国府贾政一脉唯一仅剩嫡生的儿子,于是成了整个家族的凤凰,在各个方面都得到家族最好的资源和待遇,宝玉屋里大小事,比起别的人都更加被重视。
贾府里的晚辈是没有资格拥有一两银子的丫鬟的,无论公子小姐都是,但宝玉却额外拥有一两银子的丫鬟,就是袭人,当然,袭人的费用是从老太太屋里出,等于是贾母送给宝玉的,除了袭人,贾母又送了一个晴雯给他。
总之,宝玉在贾府是处处享受例外待遇的主子,即便是不合规矩,但长辈会额外给他,别人除了嫉妒,倒也无法从规矩上说什么。对待宝玉唯一已经定下的屋里人袭人,出于重视怡红院的惯性,凤姐表现出的重视在情理之中。
第三个,袭人省亲代表的是荣国府的体面
袭人事实上已是荣国府女眷,而荣国府女眷出行是有章法标准可行的。袭人虽说是奴才,但她已经是荣国府女主人王夫人承认并受了头的儿子的妾室,她的出行就要按照荣国府男主子姨娘的标准进行。比如说派什么规格的车辆,派几个男仆、几个女仆、几个跟车的媳妇和丫头,是有一定之规的,不用凤姐亲自安排,就算是管家媳妇来安排,也是按规矩行事。
凤姐亲自安排袭人,就是因为这时王夫人屋里的事宜,她格外给操个心而已。至于她另外将自己的几件高级衣裳包袱赏给袭人,是因为袭人一直是丫鬟,刚晋升姨娘不久,况且也并未大张旗鼓,因此在服饰上的配置还未能完全到位,现在属于临时的要事,要出门了,并没有足够体面的衣裳,鉴于此,王夫人、凤姐才临时将她武装了一番。
贾府女眷出门,当然是要讲究体面排场的,尤其是袭人这样回娘家,更加要彰显国公府的体统,这其实代表的是荣国府的派头,既然是讲究的自己的派头。
因此,袭人虽然是回家奔丧,但她满头珠翠,穿着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外面罩着青缎灰鼠褂,凤姐又送她了几件高级定制,比如大红猩猩毡的鹤氅,桃红、葱绿、青缎、大红,浓妆艳彩的花姨娘就这么打扮着要回娘家省亲了。
袭人的娘毕竟只剩下一口气,眼看着就要挂了,女儿这边正在涂脂抹粉地装扮,主子们正在花红柳绿地讲究排场,至于人要死了、马上就要办丧事了,这不关国公府的事,国公府考虑是只有自己的体面,这不仅是阶级的傲慢,可见底层人在上层人眼里不过草芥。
袭人省亲,想必她本人也是得意的,毕竟她是以成为宝玉姨娘为毕生追求的人,回娘家锦衣夜行自然是不可以的。只是她的得意并没有换来她后来的被重视。怡红院的众丫鬟们就不服气,给她取个外号叫“西洋点子哈巴狗”,骂她是靠着跪舔获得的姨娘身份;长一辈的也对她有意见,赵姨娘就感到愤愤不平,说自己熬了快二十年混的还不如一个袭人;贾母都感觉到她有些拿大了。
袭人装良善是一把好手,只是她获得的,给人的感觉德不配位,所以,无人真正对她服气。而王熙凤大肆操办袭人省亲,考虑她是绝对站位宝黛阵营的,倒是有了那么一些捧杀的意味,令她成了众矢之的。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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