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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四载(755年)十一月,安禄山自范阳起兵,一路南下,兵锋甚盛。当时唐朝内轻外重之势已成,能征惯战的精锐部队都集中在边疆地区。
内地州县因“承平日久,人不知战”,无法抵御安禄山的大军。朝廷只得调动驻守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地的劲卒来抵御叛兵。
边兵入援造成防守空虚,也一直是对唐朝失去河陇、西域原因的一个基本认识。
然而“西北数十州”并非一齐沦没,而是自东向西逐次被吐蕃攻陷,北庭和安西在与中原隔绝之后,尚坚守十余载。北庭、安西兵赴中原靖难,拉开了两节度隔绝苦守的序幕,也是唐朝西陲统治衰落的开始。
1、唐玄宗从西北调兵
就在安禄山起兵的当月,安西四镇节度使兼伊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刚好到达长安。
据《资治通鉴》卷二一七“玄宗天宝十四载”所载,安禄山起兵在是年十一月九日甲子;直到十一月十五日庚午,唐玄宗才最终确认安禄山必反无疑,慌忙召集宰相商议对策;而封常清“入朝”即到达长安是在十一月十六日辛未,也就是在玄宗接受安禄山叛乱事实的次日。
从时间上看,封常清是正常的入朝,只是碰巧赶上了安禄山的叛乱。
《旧唐书·玄宗本纪》亦载:“封常清自安西入奏。”
在这种情况下,封常清不可能带领大队人马,陪在他身边的至多是数量极少的卫兵。
面对急迫的局势,身兼安西、北庭两大节度使的封常清,绝对是玄宗需要倚重的人物。只是安西、北庭的兵马远在西北,一时无法调回。安禄山却一路畅通无阻,兵锋直指洛阳。封常清虽然扬言赴东都迎战,但实际上几乎是单枪匹马赶到洛阳,在当地募兵。
继封常清赴洛阳募兵之后,身在长安的高仙芝也被委以重任,于天宝十四载十二月领兵东进,进屯陕郡。
此次出兵,元帅为荣王琬,但实际领兵的是副元帅高仙芝。可以看到,在高仙芝带领的军队中,有“朔方、河西、陇右应赴京兵马”。
这说明在得知安禄山叛乱的消息后,朝廷曾迅速征调了朔方、河西、陇右三节度的兵马入京。
《资治通鉴》卷二一七载:
十二月,丙戌,高仙芝将飞骑、彍骑及新募兵、边兵在京师者合五万人,发长安。
这里所谓“边兵”,应当就是上面提到的朔方、河西、陇右的兵马。高仙芝这次出征,带领的正是入援边兵中的“在京师者”,也就是仓促之间能够迅速抵达长安的军队。这里依然没有出现安西、北庭的士兵。
天宝十四载十二月七日壬辰,玄宗下制征集的兵马,依然只限于朔方、河西和陇右;而且是计划征调除了必要防守兵力之外,河、陇、朔方的主力部队。
这里提到的令节度使自将之兵,还是不包括安西和北庭。
封常清和高仙芝带领的部队,其中一大部分都是洛阳及长安的募兵,显然无法抵御安禄山的兵锋。
最终败退潼关,双双被玄宗下诏斩于关下。玄宗没有御驾亲征,而是任命在家养病的河西、陇右节度使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领兵出镇潼关。
哥舒翰这次率领的,全部是自河西、陇右、朔方前来勤王的兵马。
据《安禄山事迹》所载,这些部队中还包括有数量众多的“河、陇诸蕃部落”,其中有“奴刺、颉、跌、朱邪、契苾、浑、蹛林、奚结、沙陀、蓬子、处蜜、吐谷浑、思结等十三部落”。
这些大多是依附于唐朝的蕃族部落,他们同样是唐朝守卫疆土所需要依靠的军事力量,同样也被作为河西、陇右的军力而招募。
值得注意的是,北庭附近的朱邪、沙陀、处蜜等部也在哥舒翰麾下,只是其中并没有明确见有北庭的汉兵。
河西、陇右、朔方的这些入京镇兵加蕃部,数量相当庞大,《肃宗实录》载有十万,《玄宗实录》载有八万。
加上先前随高仙芝镇守潼关的河、陇部队,总数会在十万上下。同时,哥舒翰此次出征的裨将中,王思礼为关西兵马使、兼河源军使,李承光为河西兵马使,皆是河西节度使下的重要军将。
说明当时的河西主要将领确实都是亲自带兵入援。
总之,在安禄山叛乱之后,唐玄宗征调了总数接近十万的河西、陇右、朔方兵马,其中还包括了大量河、陇地区的蕃部,致使河、陇地区的兵力只堪守堡而已。
安西、北庭的镇军却没有参与最初对安禄山的征讨。玄宗没有征召安西、北庭的军队,大概一方面考虑到距离长安较远,无法很快到达。
另一方面玄宗可能是认为河、陇、朔方兵力足以剿灭安禄山,无须动用安西、北庭的兵马。但是哥舒翰与叛军决战失利,导致了灾难性的结局。
2、河西的动摇
天宝十五载(756)六月,哥舒翰战败被擒,玄宗仓皇出逃,长安陷落。王思礼自潼关逃归,玄宗即任命其为河西、陇右节度使,命其赴河、陇“收合散卒,以俟东讨”。
随后,玄宗逃往剑南。当时,太子不愿随玄宗幸蜀,在马嵬驿与玄宗分道,但不知去往何处。
建宁王倓进言:
“今河西、陇右之众皆败降贼,父兄子弟多在贼中,或生异图。”
太子才决定投靠朔方。同年七月,太子于灵武(即灵州)即皇帝位,是为肃宗,果然,在哥舒翰战败、长安陷落的消息传到西北之后,河西发生了一些小的动荡。
最先出现问题的是河西的诸蕃部。“诸胡部落”听说其“都护”战殁,便开始为了“争自立”而相互攻击。
唐朝任命周泌为河西节度使,并将“都护”思结进明等送回河西,才稳定了诸部落。“诸胡部落”应是指河西的粟特人聚落。
更严重的事件发生在次年正月,河西兵马使盖庭伦与武威九姓商胡安门物等杀节度使周泌,聚众六万,但很快被支度判官崔称与中使刘日新讨平。
此次事件的主谋安门物,是武威郡(即凉州)的“九姓商胡”,亦即粟特商人。武威历来便是河西较大的粟特人聚落所在,唐代有数量极多的粟特人聚居在此,尤其是安兴贵一系安世家族,在唐朝具有显赫的地位。
不知道安门物是否即是出自这一家族,但他的粟特身份及安姓,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率领的九姓商胡叛乱,会与安禄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不是单纯的粟特人叛乱,河西兵马使盖庭伦是主谋之一,也就是说,河西一定是有部分军队参与了叛乱。正是在他们的配合下,粟特人才得以起事。
可见,潼关失利和长安的失陷,使河西产生了动摇,已经有一部分军民开始准备抗拒或脱离唐朝的控制。唐帝国的西北边疆也岌岌可危。
3、从安西调兵缘起
安西、北庭的镇军最早赴中原靖难,是在肃宗即位之后。
肃宗于至德元载(756)七月甲子即位,随即以朔方为核心,重新集结军队,此时才有“征安西兵”之事。
《旧唐书·段秀实传》载:
肃宗即位于灵武,征安西兵节度使梁宰,宰潜怀异图。秀实谓嗣业曰:“岂有天子告急,臣下晏然,信浮妄之说,岂明公之意耶?”嗣业遂见宰,请发兵,从之。乃出步骑五千,令嗣业统赴朔方,以秀实为援,累有战功。
封常清入朝身死之后,是由梁宰来接任安西节度使。当肃宗向安西征兵,粱宰却不愿发兵。最终是段秀实说服了李嗣业,由李嗣业向梁宰请命,安西才最终出动了步骑五千。
那梁宰是怀有何种“异图”呢?
《新唐书·段秀实传》载:
肃宗在灵武,诏嗣业以安西兵五千走行在,节度使梁宰欲逗留观变,嗣业阴然可。
据此处的记载,安西军将李嗣业与节度使梁宰实际上是达成了一种默契,即“逗留观变”。《资治通鉴》更是直言“嗣业与节度使梁宰谋,且缓师以观变”。
看来安西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立即出兵,而是要再看看天下形势。当时安西可观之变,无非两种,一是朝廷与安禄山之战胜败犹未可知;二是玄宗尚在,肃宗又新即位,朝廷内部的政治形势也并不明朗。
安西这种迟疑的态度,与河西的动荡相似,都是体现出在安史之乱扩大化之后,西北边将的无所适从。
不过最终,安西还是决定派遣李嗣业统兵五千入援。
除了安西四镇的镇军外,四镇地区的于阗也曾派兵入援。
《旧唐书·尉迟胜传》载:
至德初,闻安禄山反,胜乃命弟曜行国事,自率兵五千赴难。
从这条记载看,于阗王尉迟胜似是亲自带兵五千人入援。肃宗确实曾计划“借兵于外夷”,除了向回纥请兵外,“又发拔汗那兵,且使转谕城郭诸国,许以厚赏,使从安西兵入援”。
尉迟胜应当也是在此时响应唐朝的号召,随安西兵赴难的。然而尉迟胜所率领的实际兵力不可能有五千人。
据敦煌市博物馆藏《天宝年间地志残卷》载,于闻“户四千四百八十七”。也就是说,于阗在天宝年间的总户数还不到五千户。每户征发一人,扫地为兵,方能达到五千之数。
即使唐朝“许以厚赏”,尉迟胜应当也不会把全国的男丁都带去前线。
那么这五千之数是怎么来的呢?李嗣业率领的安西兵也刚好是五千。
所以所谓“五千”,大概是指安西四镇入援的总兵力,尉迟胜的于阗兵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只不过史书在书写过程中讹为尉迟胜自率兵五千了。
关于安西、北庭入援兵马的数目,又有不同的记载。
《新唐书·李栖筠传》载:
迁安西封常清节度府判官。常清被召,表摄监察御史,为行军司马。肃宗驻灵武,发安西兵,栖筠料精卒七千赴难,擢殿中侍御史。
这里又出现了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发兵七千之事,与前文提到的节度使梁宰发兵五千似有出入。
《资治通鉴》便载:“上又征兵于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发精兵七千人”云云,是将其理解为安西的二次发兵。
然而当时节度使梁宰尚在安西,不应由行军司马李栖筠来发兵。且肃宗征兵五千,安西尚踟蹰不背发兵,若真的再次征兵,岂会痛快地再发兵七千?
实际上,所谓“李栖筠发精卒七千赴难”就是节度使梁宰发兵五千之事,李栖筠只是随李嗣业所率之安西兵入援。只是两处所记人数略有不同。
4、北庭调兵始末
除了安西兵以外,北庭兵士也被征召入援,他们共同组成了所谓安西、北庭行营,成为唐朝平定安史之乱所依仗的一支重要力量。
然而上举史料大多与安西兵入援有关,却少见北庭的动向,那么北庭的兵士是何时被征召入援的呢?
《资治通鉴》卷二一九“至德二载(757)正月”载:
上闻安西、北庭及拔汗那、大食诸国兵至凉、都,甲子,幸保定。
可见,在至德二载正月,北庭兵马已经随入援的安西兵到达凉州、都州一带,同时到达的还有拔汗那、大食等西域国家的军队。
这说明北庭兵是与安西兵一同集结入援的。这里的安西兵显然就是李嗣业率领的五千兵马。
肃宗在至德元载七月即位后不久便征召安西及西域兵马,但安西、北庭兵次年正月才到达凉州附近。
在听到诸军抵达凉、部的消息后,肃宗迫不及待地南下保定郡,最终到达凤翔以待援军。
李嗣业统兵抵达风翔后,立即谒见了肃宗,随即被任命为“四镇、伊西北庭行军兵马使”。
李嗣业实际上就是安西、北庭兵马的统领。
大致在安史之乱前,封常清以安西四镇节度使的身份兼伊西北庭节度使,北庭虽然名义上保持节度使府,但实际上唐朝在西域的统治重心在安西,形成了以安西统御北庭之势。
故而,此次入援依然是以安西为主,安西、北庭行营的主将李嗣业和段秀实都是来自安西。
总之,北庭的兵马是在肃宗即位后不久,随安西四镇兵一同入援的,由安西节度副使李嗣业一并统领。
关于入援的北庭将领,《资治通鉴》卷二二○“乾元元年(758)三月”载:
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李嗣业屯河内。癸巳,北庭兵马使王惟良谋作乱,嗣业与裨将荔非元礼讨诛之。
可知,北庭兵马使王惟良曾赴中原靖难,他应当是率领北庭入援兵士的主要将领。
真正明确记载随北庭兵入援的军将是马璘。
《旧唐书·马璘传》曰:
开元未,杖剑从戎,自效于安西。以前后奇功,累迁至左金吾卫将军同正。至德初,王室多难,璘统甲士三千,自二庭赴于风翔。肃宗奇之,委以东讨。
此处的记载很可能是来源于常衮所撰《马璘神道碑》,《全唐文》卷四一九载其文有:
初,公自二庭统甲士三千赴风翔行在,遂陈灭胡之策。先皇帝奇之,曰:“吾无忧于东方也。”
《旧唐书·德宗本纪》所载建中二年(781)诏中就有“二庭四镇,统任西夏”云云,将二庭与四镇对举,显然二庭并不涵盖四镇。
马璘自“二庭”赴于凤翔,自应是指自伊、西、北庭率兵赴中原靖难。
北庭兵是与安西兵一同集结行军,那么马璘也应是在至德元年肃宗即位后不久,应诏随安西的李嗣业一同入援。
可惜仅知马璘在领兵入援前带左金吾卫将军同正的职衔,但不能确知他在节度使下的具体职事。
按金吾卫将军从三品的品级来说,马璘的实际官职应当并不低。由此大致推定马璘率领的甲士是北庭兵,北庭入援的兵力也应当就是三千人。
在至德元载肃宗发出征召安西、北庭兵的诏书后,安西节度副使李嗣业率领五千安西兵入援,而北庭则由马璘等率领三千人入援。
只不过按照《旧唐书·李栖筠传》的说法,安西兵的总数或许有七千。而且从《旧唐书·尉迟胜传》的记载看,安西兵中除镇兵外,还包括四镇地区诸国的援军。
5、调兵的后果——西北边疆兵力的空虚
唐朝为了平定安史之乱,从河、陇、西域抽调了大量部队赴中原作战,直接削弱了西北的防御力量。
河西、陇右兵在天宝十四载安禄山起兵的当月就被征召入援,先后抵达长安的部队,连同朔方兵和诸部蕃兵总计有超过十万人。
而安西、北庭的兵马最初并没有被征召。唐玄宗或许是想迅速击溃叛军,但安史之乱最终还是演变成了漫长的拉锯战。长安失守之后,肃宗即位,便立即征召安西、北庭及西域诸国兵。
入援的李嗣业安西兵有五千或七千人,马璘等北庭兵有三千人。安西、北庭入援的总兵力可能有将近一万人。而此时河西、陇右兵也依旧在中原战斗。
可见,唐朝自其西北诸节度使征调的兵力是相当多的。
我们来看一下唐朝在西北地区的兵力部署。
据《旧唐书·地理志》所载,安西节度使管兵24000,北庭节度使管兵20000,河西节度使管兵73000,陇右节度使管兵70000,朔方节度使管兵64700。
可以看出,唐朝在河西、陇右、朔方囤积了重兵,其总兵力实际上远超安西、北庭。
这也决定了河、陇、朔方的入援兵会成为平定安史之乱的主力。从比例上看,河西、陇右、朔方的总兵力是200000,入援兵达到了100000,已接近半数,当然其中也包括一部分蕃兵。
安西、北庭总兵力有44000,入援兵10000,只有不到四分之一。显然,河西、陇右的兵力损失是相当大的,安西、北庭的情况稍好一些。
可以看出,无论从绝对数量上来说,还是从占总兵力的比例上来说,安西、北庭的入援兵在西北诸节度使中都是非常少的。
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安史之乱爆发之初,河、陇镇军及诸部落尚能积极勤王,但在长安失守、安史之乱陷入僵持之后,西北诸军的入援便不再坚定。
这或许多少可以反映出安西、北庭的一种可能的想法,即留下尽可能多的军队驻守,只派出一小部分人马入援。
无论如何,河、陇、西域兵的入援还是造成了唐朝西北边疆兵力的空虚。唐朝与吐蕃的战略形势逆转,吐蕃于是抓住机会侵入河、陇。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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